千算万算,没有算出,最后竟会落入这个人的手里。
我环视一圈,语声轻蔑:“聊天?公子这样大的阵仗,只怕不是想同我聊天。”
他漫不经心道:“哦?”缓缓朝我走来,那抹独特而霸道的香气将我逼得无路可退。
朝我走来的男子很年轻,眉宇之间隐约能够看出一些不符合他年纪的老练与世故,身上是一袭低调的白袍,唯一的配饰,也不过是左手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容貌虽然普通,那双眼睛却不容人逼视。
夜凉如水,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我的脸上,将我的慌张和无措照得无所遁形。
既然落入此人手中,只怕是当真没有退路了。
我握了握满是虚汗的手心,努力直视他:“接我出来的不是慕容璟的人,而是公子的人。公子能够不声不响将人调包,骗我出来,当真好本事。”
他道:“骗?”将这个字咀嚼片刻,玩味地一笑,“我只是配合姑娘的行动罢了。若不是姑娘自己想走,又有谁能从慕容煜的眼皮底下把人带出去?”
说话间,他已经逼到我的近前,我的身子僵硬地贴在马车上,看着他朝我伸出一只手。陌生男人的手,带着陌生的气息。
我的整个人都在抗拒他,可是面对他时,却一动也动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挑开我头上戴的风帽,没有束的长发便顺着肩头散下,又被风吹得凌乱。男子的目光在我脸上顿了片刻,开口安抚我:“姑娘莫怕,我只是想跟姑娘聊几句罢了,姑娘只需配合便是。”
我问他:“若我不愿配合呢?”吞口口水,极力伪装出淡定的语气,“公子便不怕自己白忙一场?”
他收回手,负到身后,凤目弯了弯:“这就不需姑娘操心了,我自有让姑娘配合的办法。”
不远的地方传来佛寺的钟声,空旷而悠远,原是镇定人心的佛音,此刻却似催命的咒符。我在寒气里瑟缩了一下,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也是我的运气。
良久,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钟声尽处响起:“不知道大沧的帝君要同民女聊什么?总不会是聊陛下的宏图大业吧。”
男子的眼中有抹赞许一闪而过,对于我识破他身份这件事,却没有表露出更多的情绪,他笑容慵懒闲适:“同长梨姑娘这样的美人,朕便不能聊一聊风月?”
“陛下后宫里的美人没有三千也有三千的一半,民女不觉得陛下会对一个有夫之妇有兴趣。再说此时夜黑风高,陛下恐怕也没有聊风月的雅兴。”
他将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悠悠开口:“能有你这样的女子为妻,慕容煜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跟朕争一个高低?”
我眼皮一跳,听他接着道:“他想要燕州十三地,朕给他,那毕竟是他们慕容家的天下,他想封王封侯,朕也可以成全他。毕竟,这世上,能像他这般令朕欣赏的人不多。可是,朕给的他不要,朕便只好损兵折将陪着他。朕的右武卫大将军,开国以来从无败绩,是朕最欣赏的一员猛将,三个月前,连同朕的右武卫一起葬送在了燕北一战,朕忍了,朕看上的女人一心想着他,朕也可以送到他身边……”
我眼皮跳了跳,萧清婉果真是他的人,不由得问他:“陛下对慕容煜这般纵容,究竟是惜才,还是奈何不了他?”
男子的眸色蓦地一沉,我为那狭长双眸中的冷意浑身一颤,忐忑地等着白衣君王的盛怒爆发,却等来他勾唇一笑,眸中的戾气霎时被敛入笑意里:“朕果然没有看错,长梨姑娘不光聪明,还很有胆识。敢这样同朕说话的女人,只有那位亡国的帝后。”
我谦虚道:“民女愚钝,聪明二字愧不敢当。”
他凤眸一眯:“朕从不轻易夸人。”突然问我,“你既然这般聪明,不妨猜一猜,朕为何这样纵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