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天又亮了。
已经连着睡了几日的子衿,现在看着床榻就觉得厌烦。
她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手边摆着一盅汤,沉笛就坐在子衿的对面,“不装睡了?”
“睡多了也累的慌。”子衿伸着一只手,敲在桌面上,“哎,这日子可真是好生无趣啊。”
“有多无趣啊?”沉笛横了子衿一眼,“以前在人间的时候,日子比如今还无趣,也不见得你哼过半声,依旧每天笑嘻嘻的,怎么如今恢复了记忆,一下子就转了性子?”
子衿眼睛都不带抬的,“你也说了是恢复记忆嘛,自然性子有些转了个样。”
对于子衿的说辞,沉笛也只是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和你说些正经事。”
“你和我说的哪些不是正经事。”子衿颇为漫不经心的看着沉笛,“还有,就是那些芝麻大的事情别和我说,那些陈年旧账,你也别和我讨论,我如今没这个闲心。”
“你不是还说无趣的很吗?”沉笛好笑的看着她,“既然无趣,不如就来和我唠嗑唠嗑?”
“没兴致。”子衿一口答着,然后就靠着椅背上闭了眼。
沉笛敲了敲桌子,瞧着子衿不耐烦的睁了眼,才曼声一笑,“我和你说的,既不是那些芝麻大的事,也不是什么陈年旧账。”
这时候,子衿才稍微用正眼看了他,“到底是什么事?”
“子衿,如今你体内的功法,应该不单单只是神力吧?”沉笛细呷了一口茶,“过去的年月中,你呆的地方,不只是人间和修仙界吧?”
嬉笑轻松的神情顿时就收敛了起来,沉笛看着已经面无表情的子衿,才慢慢的放下了茶盏,“子衿,那些年你呆的地方,是南荒和魔界吧。”
子衿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所以,你应当认得魔修的那个头领吧!”
子衿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自然认得,他便是曾经的南荒少主之一,还是当年我亲手扶持上去的。”
“他叫姜赤,虽然功力比不得我,但是他手中有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器,就是我,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沉笛应了声,“那法器是多厉害,连你都要避其锋芒?”
“魔界之物,当年月淮的法器之一。”子衿想了想,才慢慢的说道,“只不过如今,月淮还未苏醒,那法器,我们自然是没有办法驱使的。”
“那你可与魔界的那群,有几分联系?”
“有啊,我还在等他们回话了。”子衿抿抿唇,突然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秀眉一拧,扯出了几分不耐烦来。
沉笛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子衿的神色,见着她如今这个模样,自然是知道她有心事,可是想问问,却又不知该如何未出口,便在那里一直纠结着,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子衿看出了沉笛的不自在,伸手在沉笛的面前敲了敲,“你在想什么啊?”
沉笛闻言,慢悠悠的抬眼看了她一下,“在想,你该拿你的那个小徒弟怎么办?”
“他如今是写月,自然是你的徒弟,可你也别忘了,写月也是月淮,是魔界的魔主。”说到此,沉笛的神色越发沉重,“而且我听说,今生你还许了他姻缘?子衿,什么时候,你竟然开始变得这般糊涂?”
“我那个时候,怎么知道我就是酒倦啊!”子衿没好气的道,“不说了,越说越烦。”
“可是,你不说,这件事还是摆在你的面前,逃避了是没有用的。”沉笛难得摆出了架子训诫,“所以这件事,你还是要尽早做出决定为好。”
“我说了这件事不急,就是不急。”子衿不耐烦的拍着桌子起身,“我去一趟魔界,问问他们姜赤的事。”
“姜赤又不是他们魔界的人,你问他们有什么用?”沉笛冷声道破这个事实,“还是说,子衿你想去魔界见某一个人。”
子衿回头看了他一眼,“写月如今未醒,我去魔界能见谁啊?只是姜赤我不太方便出手,难道你想让六界都知道,曾经与天地同生的上神,转世之后,竟然入了魔吗?”
“你莫非忘了,还有我吗?”沉笛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虽不如你,但对付姜赤,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似乎忘了,姜赤遇强则强,而且还有曾经魔主的武器在手,你并非他的对手,除非你想与他拼个两败俱伤。”子衿思忖道,“沉笛,一别数万年,你如今倒是越发轻敌了。”
“再言,南荒是个什么地方,你或许不知,但你若用心,随便去九重天寻个仙问问,就知道了,那可是比冥界的无间地狱,还要恐怖的地方,能从那里爬出来,你觉得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吗?”
沉笛听此,也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笑,“我倒没有认为姜赤是无名之辈,只是觉得不该如此棘手才是。”
“你若与他,全力一战,便知道了。”子衿打开了殿门,“我去魔界一趟,你帮我瞒着,别让任何人知道。”
在打开殿门的那一瞬,风忽然就灌了进来。
这番模样,像极了当日她身陨的场景。
两相记忆重合,沉笛一下子就慌了神,忙不迭的起身,就扑了过去。
可是扑过去又如何,能握在手中的,却无半分。
就连一缕云烟,都未曾留下。
明明才数月未来,可子衿见到,却恍惚过了数十万年之久。
按照曾经的记忆,子衿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寻到了魔宫的所在。
君楚几人正坐在院子中,闲的发慌。
可是这群人中,却没有一个沈无衣。
子衿暗暗皱眉,一个隐身,便去了魔界的水牢。
水牢还是如她第一次所见般,浊浪滔天,无数的蛇虫蚁兽游荡其间,像极了冥界中奈河桥下的忘川河。
可是里面,只有空荡荡的锁链,什么都没有。
子衿拧了拧眉,一下子就回到了院子中。
身形慢慢显露出来。
君楚眼尖的发现了子衿的,一下子就起了身,笑容满面的迎向她,“如今这是什么风,竟然把你给吹来了。”
“许久未见,你怎么还是这般嬉皮笑脸的,也不怕你们的魔主,将你给踢出魔界啊。”子衿找不到沈无衣,便只好来寻他们。
深白拿了一卷文书过来,堆到了子衿的面前,“诺,这是你们南荒的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我都记录了下来,你且先看看,若非你今日来这里寻我,我都准备上昆仑一趟了。”
“南荒我早就交给你和云鹤了,这些事不该再来寻我。不过有件事,的确要和你说说。”子衿思量了一下,才道,“姜赤如今出现在了修仙界,带领魔修与我昆仑开战,所以我想请几位上去帮个忙。”
“好说好说。”君楚继续笑道,“不过,姜赤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按道理来说,墨少主自己料理,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你恐怕不知道吧,姜赤手边有个法器,是你们魔主当年的东西,我可降服不了。”子衿也不知道从哪里折了一株柳条来,放在手中把玩,“那东西,可着实厉害的紧,我和沉笛可都没有办法啊。”
“是……沉笛?”君楚原本还笑着,可是一听见沉笛二字,立马就垮了下来,“墨少主,这是何意?”
“沉笛,便是沉笛,怎么,我才沉睡了数万年,你们就都不识得我了吗?”子衿好以整暇的瞧着几人,眼眸一转,“不过,也是托了姜赤的福,当日我为了护住燕意初,被那厮,一剑穿心,那剑不偏不倚也正好刺到了我当年的伤口上,沉睡了数日,就一下子想了起来。”
君楚和深白几人,对望了一眼,齐齐起身,对着子衿揖手,“怪不得瞧着今儿您的气场有些不大对,原来是上神归位了。”
“还请上神恕我们几人眼拙了,一下子没有看出来。”
子衿摆摆手,“我今儿来,也不是为了和你们摆什么架子的,着实是有些要紧的事。”
“其实姜赤这事,说要紧也不算太要紧的。”君楚客客气气的一笑。
“你们魔主的另一半元神可在修仙界,难道她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吗?”子衿睨了几人一眼,“你可知,姜赤已经盯上了燕意初,要是他被姜赤那厮给生吞活剥了,我可不会管。”
深白将君楚拉了下来,“瞧上神您这话说的,燕意初的元神是写月上神的转世,而写月上神,可是上神您唯一的弟子啊!而且上神,您又是个爱重弟子之人,想来应该不会让写月上神有事的。”
“这可说不准,如今我伤势未愈,日日呆在乾坤阁中养病,而你们的魔主,可是成天上蹿下跳的,万一要是碰着姜赤,这可就不怎么好说了。”子衿说的那叫一个无可奈何。
君楚磨着牙齿,“上神的话,自然是有几分道理的,我们自然是要悄悄潜伏去修仙界,护着吾主的。”
“如此,甚好。”子衿心满意足的起了身,看着几人不大痛快的脸色,又道,“不管,怎么又是你们几个?”
“上神,你这一脸嫌弃的是什么意思?”
“沈无衣了?”子衿眼神一转,已经用灵识将四周全部看了一遍,“我上次来,就不见他,如今怎么还不见他?”
深白一下子就将目光转向了君楚,“我之前一直在南荒,也不是很清楚魔界的事,这是你还得问君楚才知道。”
子衿也顺着深白的意思,将目光转了边,“说吧,沈无衣在哪?”
“沈淮的去处,我们自然也不知道,那日主子只叫了沈淮一人,然后沈淮去了哪里,恐怕只有主子一个人知道了。”君楚想了想,又补充道,“许是,主子让他去历练去了。”
“历练?”子衿极度怀疑的看了几人一眼,“去哪里历练了?”
“魔界历练的地方太多了,是以我们也不清楚,再说了这是主子亲自吩咐下来的,我们又怎好置喙。”
子衿又将目光,在几人身上瞥了一圈,确定了几人真的没有在欺骗自己以后,才收回了目光,“算了,我先回去,你们还是尽快赶来修仙界,若是有沈无衣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罢,子衿刚想离开。
君楚就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子衿的去路。
子衿瞥了君楚一眼,“你这是何意?”
“上神难得来一次,不去看看主子吗?”
子衿愣了愣,目光一下子就冷沉下来,瞧得君楚十分心虚,“不了,没什么必要。”
“可是……”还不等君楚说完,子衿已经化作一道白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