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宋腊梅篇

淑惠问出为何自己没爹爹时,宋腊梅猝不及防,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想过很多回。

这一刻终于来了。

纵是早有心理准备,情绪还是失了控。

眼泪夺眶而出,抱着淑惠崩溃大哭。

她对李庆有的恨,不仅是恨他对自己的背叛,更恨他令淑惠遭受这诸多闲言。

她只是一个孩子呀!

为什么平白承受这些?

淑惠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何娘突然哭的这般伤心?

小嘴紧抿着,如平日做错事一般,低下头,眼神里满是惊慌无措。

睡在东屋里的喜月闻声而来,阿圆跟在身后,很是不解,扁着嘴皱着眉不敢作声。

“大姐,这是怎么了?”喜月轻声问。

看淑惠被吓到,拿帕子帮宋腊梅擦泪道:“有话好好说,吓到孩子。”

宋腊梅忙松开淑惠观其神色,见其面上木然,心疼又愧疚。

顾不得擦泪,抱在怀里哄:“淑惠乖,不怕不怕,是娘不好,不关你的事。”

淑惠被吓到,不敢再问。

宋腊梅心里极是不好受,对上喜月探究的目光,幽幽一叹没言语。

待把淑惠和阿圆哄睡,她皱着眉头叹息一声,方才道:“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和离之事。”

“更不想让她知道她…爹为个妓子不要的她。”

喜月暗叹一声,这才明白她刚刚为何哭的那般失控。

虽还未当娘,却是能理解大姐对淑惠的爱护之心。

又见宋腊梅眼有泪光,挨着坐到床沿上,轻声道:“这事,她终究是会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宋腊梅语带哽咽,不停抹着腮边泪。

喜月揽住她:“淑惠有我们疼,有没有爹不重要,只要我们给她足够的疼爱,没有爹又算什么?”

宋腊梅恨声道:“我宁愿他是死了才好,也免得让淑惠看到惦记。”

因着这一条,她都不愿意淑惠来铺里,免得被那烂人看到上来招惹。

更可恨的是前两日,与李婆子交好的那婆子来铺子买盐,竟笑嘻嘻问她可是还惦记着李家的好。

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若不是做着生意怕得罪人,她定要问个清楚,她这话究竟是何意?

李家究竟哪点好,值得她惦记?

这分明是瞧她一直未嫁,只当心里还有李庆有。

又或许存着说和的心思。

想想心里都呕的慌。

宋腊梅越想越气,咬牙与喜月道:“我想好了,明儿就答应张成业。”

喜月眉头拧起:“这事可不能赌气?”

宋腊梅稍稍冷静,轻声道:“我说这话并非一时冲动。”

自打张家再次递话,张成业态度越发明朗,三不五时来献殷勤。

春天时张母还给淑惠做了一身春衫,夏时更没少吃他家种的瓜。

前几日张成业带过来一双小鞋子,淑惠穿起来正合脚。

显然是用了心。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张家二老淳朴温实,张成业细心憨厚,她非草木,心中早已然动摇。

这念头并非是初初才起,虽有冲动却是经过细思后做下的决定。

趁淑惠还小,更容易处有感情,没必要硬着再拖下去。

喜月听她这样说,才没再劝阻。

张家做的事都看在眼里,确实对大姐和淑惠没得挑剔。

宋腊梅道:“我明日就回村与爹娘讲明白。”

喜月心里还惦记淑惠,她既问起就该讲清楚,不能因着是个孩子,就随意搪塞。

宋腊梅默然,这事确实避无可避,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

与其从别人口中听说,倒不如清楚明白的告知于她。

淑惠虽还未满四岁,但慢慢已经在懂事,该是知道了。

隔天忙完铺里活,宋腊梅送淑惠回村,喜月一道,路上提起李庆有之事。

淑惠面上懵懵懂懂,宋腊梅扭过脸又险要情绪失控。

喜月安抚般的在她肩上拍两下,将淑惠抱在怀里,耐心哄道:“没有爹爹疼没关系,你有外公外婆疼,还有二姨、三姨、舅舅们……很多很多人疼你呢。”

淑惠原就只是好奇为何别人都有爹,而自己没有,倒不曾因此伤心难过。

听喜月这样说,搂着她脖子笑道:“我知道,还有大外婆大外公、太外公、石头哥哥、阿圆姐姐……。”

听她兴致勃勃数着人名,宋腊梅心情复杂是哭笑不得。

暗自失笑,是自己想多了,她压根就不在意没有爹疼。

淑惠把家里人挨个数一圈,惊喜笑道:“好多人疼我啊。”

笑声如铜铃一般,惹得喜月和宋腊梅跟着笑起来。

回到村里,淑惠和圆月见面就抱在一起,杜巧娘在旁边道:“你再不送回来圆月就要哭着找过去了。”

闲话几句,宋腊梅稍有些不自在提起张成业,言道自己想通了,要答应这门亲事。

杜巧娘丝毫不意外,笑着道好。

晚些时候宋常贵知道后,长吁一口气,闺女这么年轻,该是再走一步,想通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