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垂目不语。
赵元侃瞬时明白,无奈一笑:“你是准备去楚王府吧?”
见刘娥无言默认,赵元侃略一沉吟,终于说出实情:“大哥最近可能会很忙……父皇已经为他定下亲事,如今应该是在筹备婚礼了。”
刘娥难以置信地直视赵元侃,赵元侃坦然迎视,告诉她自己所知的事实:“他未过门的夫人是梁国公冯继业的女儿,父皇和德妃都很满意,说冯氏温婉可人,应该会与大哥举案齐眉,甚为相得。”
他的表情有她少见的凝重,使她明白他的表述没有一丝可置疑。刘娥最后恻然一笑:“好,我明白了。”
赵元侃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迁延须臾,亦只得站起,和言道:“你且好好歇息,稍后我让人送膳食来。”
刘娥颔首,朝他欠身:“恭送襄王。”
她的语调如常,语气客气而疏离。赵元侃转身离去,走到门边回首看刘娥,见她侧身朝内,亦不知是何表情。
她会不会落泪呢?赵元侃想。
你不配落泪,根本连落泪的资格都没有。刘娥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逼自己抑制住泛起的泪意:掬水月在手,然而手中明月原是幻影,随时可自指间溜走,真正的月亮始终高悬于天际,与自己相隔九霄,无福之人只配于红尘中挣扎浮沉,为何还心存妄念,贪恋那月光相浸的瞬息温柔?
秦王廷美赴西京上任,赵炅一面派人沿途护送,并监视其他言行,一面在赵普建议下令御史台制狱,继续抓捕秦王党羽严审,欲将涉及谋逆的臣子尽数铲除。其中包括此前与赵廷美勾结的中书守当官赵白、秦王府都监小吏,以及宫中与秦王有来往的多名宦官,自然也少不了兵部尚书卢多逊。
其余秦王党羽稍受刑罚即全盘招认,卢多逊却与众不同,御史台报称无论如何用刑,卢多逊都拒不招认,既不承认自己参与谋逆,也不肯说任何秦王筹谋夺位的细节。
赵普不会放过彻底摧毁卢多逊这一多年对头的机会。赵廷美王爵不除皇帝难安,卢多逊不招供亦不算尘埃落定。某夜赵普在御史台官员的带领下朝监狱内部走去,决定亲自解决这一难题,无论为公为私。
赵普步入囚牢深处,两侧囚室内的犯人哀嚎不断。
一名犯人刚被狱卒推进囚室,见赵普走近,即疯狂地扑过来抓住囚室栏杆,朝外喊:“我没有谋逆,我什么都没做,放我出去!”
他对面的囚室内,狱卒正鞭打着其中的囚犯,鞭声霍霍,犯人惨叫不已。
隔壁囚室中的狱卒提起烧红的烙铁,一脸漠然地走向已经晕厥过去的犯人。
犯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喃喃呓语:“我说,我说,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赵普加快了步伐,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行至卢多逊囚室外,守门的狱卒开门,躬身请赵普及御史台官员入内。
卢多逊被绑缚在囚室中,满身血污,紧闭双目,身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