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谢公行状
公讳绛,字希深。其先陈郡阳夏人。以试秘书省校书郎起家,中进士甲科,守太常寺奉礼郎,七迁至尚书兵部员外郎以卒。尝知汝之颍阴县,校理秘书,直集贤院,通判常州、河南府,为开封府、三司度支判官,与修真宗史,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最后以请知邓州,遂葬于邓,年四十六,其卒以宝元二年。
公以文章贵朝廷,藏于家凡八十卷。其制诰,世所谓常、杨、元、白,不足多也。而又有政事材,遇事尤剧,尤若简而有余。所至辄大兴学舍。庄懿、明肃太后起二陵于河南,不取一物于民而足,皆公力也。后河南闻公丧,有出涕者,诸生至今祠公像于学。邓州有僧某诱民男女数百人,以昏夜聚为妖,积六七年不废,公至,立杀其首,弛其余不问。又欲破美阳堰,废职田,复召信臣故渠,以水与民而罢其岁役,以卒故不就。于吏部所施置为后法。
其在朝,大事或谏,小事或以其职言。郭皇后失位,称诗《白华》以讽,争者贬,公又救之。尝上书论四民失业,献《大宝箴》,议昭武皇帝不宜配上帝,请罢内作诸奇巧,因灾异推天所以谴告之意言时政。又论方士不宜入宫,请追所赐诏。又以为诏令不宜偏出数易,请繇中书、密院然后下。其所尝言甚众,不可悉数。及知制诰,自以其近臣,上一有所不闻,其责今豫我愈慷慨,欲以论谏为己事。故其葬也,庐陵欧阳公铭其墓,尤叹其不寿,用不极其材云。卒之日,欧阳公入哭其堂,椸无新衣,出视其家,库无余财。盖食者数十人,三从孤弟妷皆在,而治衣栉纔二婢。平居宽然,貌不自持,至其敢言自守,矫然壮者也。
谢氏本姓任,自受氏至汉、魏无显者,而盛于晋、宋之间。至公再世有名爵于朝,而四人皆以材称于世。先人与公皆祥符八年进士,而公子景初等以历官行事来曰:“愿有述也,将献之太史。”谨撰次如右。谨状。
彰武军节度使侍中曹穆公行状
公讳玮,字宝臣,真定府灵寿县人。少以荫为天平、武宁二军牙内都虞候。至道中,李继迁盗据河西银、夏等州,后又击诸部,并其众。李继隆、范廷召等数出无功,而朝廷终弃灵武,继迁遂强,屡入边州为寇。当是时,公为东头供奉官、合门祗候,年十九,太宗问大臣谁可使当继迁者,武惠王以公应诏。太宗以知渭州,而欲除诸司使以遣之,武惠王为公固让,乃以本官知渭州。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合门通事舍人、西上合门副使,移知镇戎军。当是时,继迁虐使其众,人多怨者,公即移书言朝廷恩信,抚纳之厚以动之。羌人得书,往往感泣,于是康奴诸族皆内附。咸平六年,继迁死,其子德明求保塞。公上书言继迁擅中国要害地,终身旅拒,使谋臣狼顾而忧,方其国危子弱,不即捕灭,后更盛强,无以息民。当是时,朝廷欲以恩致德明,寝其书不用。而河西大族延家妙等,遂拔其部人来归,诸将犹豫,未知所以应。公曰:“德明野心,去就尚疑,今不急折其羽翮而长养就之,其飞必矣。”即自将骑士入天都山取之内徙。德明由此遂弱,而至死不敢窥边。
大中祥符元年,召还,除西上合门使、邠宁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邠州。东封,迁东上合门使、高州刺史,再移真定府、定州路都钤辖。已而又以为泾原路都钤辖兼知渭州。公乃图泾原、环庆两路山川城郭战守之要以献,真宗留其一枢密院,而以其一付本路,使诸将出兵皆按图议事。祀汾阴,迁四方馆使。初,章埋骄于武延咸泊,拨臧掘强于平凉,公皆诛之,而汧、渭之间,遂无一羌犯塞。
八年,迁英州团练使,知秦州。秦西南羌唃厮啰、宗哥立遵始大,遵献方物求称赞普。公上书言夷狄无厌,足其求必轻中国。大臣方疑其事,会得公书,遂不许,而犹以为保顺军节度使。公曰:“我狃遵矣,又将为寇,吾治兵以俟尔。”遵使其舅赏样丹招熟户郭厮敦为乡导,公即诱样丹捕厮敦,而许以一州。样丹终杀厮敦,公遂奏以为颍州刺史,而样丹亦举南市城以献。先是,张吉知秦州生事,熟户多去为遵耳目,及公诛厮敦,即皆惶恐避逃,公许之入赎自首,还故地,而至者数千人。后遂帖服,皆为用。至明年,啰、遵果悉众号十万,寇三都,公帅三将破之,追北至沙州,所俘斩以万计。事闻,除客省使、康州防御使。其后又破灭马波、叱腊、鬼留等诸羌,啰、遵遂以穷孤逃入碛中。而公斥境陇上,置弓门、威远凡十寨,自是秦人无事矣。
天禧三年,召还,除华州观察使。以西人之恃公也,复以为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四年,遂除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署枢密院事。丁晋公用事,稍除不附己者,既贬寇莱公,即指公为党,改宣徽南院使,出为环庆路都署,又降容州观察使,知莱州。晋公贬,乃以公为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天圣三年,除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天雄军,又移知永兴军,而诏使来朝,至则除昭武军节度使而复还之。天圣五年,以疾病求知孟州,得之。会言事者以公宿将有威名,不当置之闲处,乃以为真定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定州。七年,换彰武军节度使。八年正月,薨于位,年五十八。皇帝为罢朝两日,赠侍中,谥曰武穆。
公为将几四十年,用兵未尝败衂,尤有功于西方。旧,羌杀中国人得以羊马赎死,如羌法。公以谓如此非所尊中国而爱吾人,奏请不许其赎。又请补内附羌百族以为上军主,假以勋阶爵秩如王官,至今皆为成法。陕西岁取边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公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若干亩出一卒,若干亩出一马,至其重敛发兵戍守,至今边赖以实,所募皆为精兵。在渭州,取陇外笼干川筑城,置兵以守,曰:“后当有用此者。”及李元昊叛,兵数出,卒以笼干川为德顺将军,而自陇以西,公所措置,人悉以为便也。自三都之战,威震四海,唃厮啰闻公姓名,即以手加颡。在天雄,契丹使过魏地,辄阴勒其从人,无得高语疾驱。至,多惮公不敢仰视。契丹既请盟,真宗于兵事尤重慎,即有边事,手诏诘难,至十余反,而公每守一议,终无以夺。真宗后愈听信,有论边事者往往密以付公可否。好读书,所如必载书数两,兼通《春秋公羊》《谷梁》《左氏传》,而尤熟于《左氏》。
始娶潘氏,冯翊郡夫人,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国公美之子。后娶沈氏,安国太夫人,故相左仆射伦之孙、光禄少卿继宗之子。子男四人:僖,礼宾使,知仪州,当元昊叛时,以策说大将,不能用,反罪之,迁韶州以死;倚,终内殿崇班;俣,供备库副使,拒元昊于瓦亭,战死,赠宁州刺史;倩,右侍禁。一女子,适四方馆使、荣州刺史王德基。孙五人:谅、讽,东头供奉官;谊,右侍禁、合门祗候;谞,三班奉职;谘,右班殿直。
鲁国公赠太尉中书令王公行状
公讳德用,字符辅,其先真定人也。世以财雄北边,而蒋公、邢公皆倜傥喜赴人急。岁饥,所活以千计。武康公当太宗时,贵宠任事,以殿前都指挥使受遗诏辅真宗。葬其先公河南密县,县后分属郑州管城,故今为管城人焉。公先丧其母韩国夫人朱氏,事继母鲁国太夫人张氏,以孝闻。
至道二年,太宗五路出师,以讨李继迁之叛,而武康公出夏州。当是时,公为西头供奉官,而在武康之侧,年十七,自护兵当前,所俘斩及得马羊,功为多。及归,公又请殿,将至隘,公以为归之至隘而争先,必乱,乱而继迁薄我,必败。于是又请以所护兵驰前至隘而阵。武康为公令于军曰:“至阵而乱行者,斩!”公亦令曰:“至吾阵而乱行者,吾亦如公令。”至阵,士卒帖然以此行,而武康公亦为之按辔,继迁兵相随属,左右望公莫敢近。于是武康公叹曰:“王氏有儿矣。”及论功,武康公曰:“吾为大将,不可使子弟与诸将分功。”绌公不列。
三年,迁东头供奉官。咸平二年,迁内殿崇班。三年,换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头。景德二年,为马军都头。大中祥符元年,为邢洺磁相巡检,提举捉贼。男子张鸿霸聚党界中为盗,朝廷以名捕,久之不得。公以毡车载壮士,伪服为妇人,诱之于野,于是鸿霸与其党三十二人皆得。朝廷以为能,移陕西东路提举捉贼。自陕以东为盗者,闻公擒鸿霸事,皆惴恐逃去。
五年,为环庆路指挥使,奏事上前忤旨,责授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是岁武康公薨,天子命公乘驿护丧归京师,已而还其旧职。七年,迁散虞候、散都头。八年,迁散员内殿直、都虞候。天禧四年,为殿前左班都虞候、柳州刺史。乾兴元年,为捧日左厢都指挥使、英州团练使。天圣三年,改博州团练使,知康信军。城坏,公使禁军为筑,筑者久之,而无敢窃言望公使己以非其事者。城成,天子赐书奖谕。五年,移冀州,兼马步军都部署。是岁,除康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又除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六年,除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归就职,又除环庆路副都部署,不行。八年,除并、代州马步军副都部署,又除殿前都虞候。十年,除桂州观察使、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权马军都指挥使。诸将皆迁,与士之请马者,皆不求有司而得。故事,取粪钱于军以给公使,自公始罢之,使各置库,以待其军用。
明道元年,除福州观察使。军人挟内诏,求为军吏。公争曰:“军人敢挟诏以干军制,后不可复治,且军吏不可使求而得,得则军人必大受其侵。”明肃太后固使与之,公固不奉诏。已而太后亦寤,卒听公。及太后崩,有司请卫士皆坐甲,公又不奉诏。曰:“故事,无为太后丧坐甲也。”于是天子心贤公,以为可用。及阅太后宫得争军吏事,遂以公检校太保签署枢密院事。公固辞武人不学,不足以当大任。天子使中贵人趣公入院。
公于朝廷临义慷慨,言无所顾计。至于亲戚故旧,待之亦皆当理而有恩。故人为人求官于公,公问其得谢几何,故人辞穷,以实对,公亦不拒也。归而使家人以银与之,曰:“尔所求者在此矣,官非吾有,不可得。”居顷之,除枢密副使。三年,除明州奉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同知枢密院事。四年,除安德军节度使。五年,检校太尉,充宣徽南院使。宝元元年,李元昊叛,公尝请将以捍边,天子不许,曰:“吾以公谋,可也。”卒所以镇抚捍治者,亦多公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