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的兵路上发现你们一伙人运粮的时候假公济私?给自己截留部分?”
周彪伍有些笑吟吟的,末了道:“不为难你们了,赶急去搬粮吧,早点回来。”
他提鞭让他们赶紧走,仿佛等不及其运来粮食。赵力禾神情复杂的抱拳拨马走过,周彪伍这是相信了?
周彪伍待他们走过后,当即转过了脸色,一脸的冷峻,他可不相信赵力禾一伙人两百余人单单是运粮这么简单。
他当即派人赶去州署府邸报信,看夏诚知不知道这事,一面自身快速的赶回入自己的营盘内,下令他手下七百余人全军戒备,构墙垒璧,森严守卫营盘。
自己躲在主帐内,有些保全自己的等看着城内可能发生的巨变。
赵力禾也可能感觉自己在周彪伍面前露馅了,当即街道领兵加快脚步,带队赶至了北门城下的视线之外。
他有些等待着的安顿好人马,悄然看着此时插太平军旗的北城门上下,值班驻守城门楼洞的五十余人的队伍。
……
府衙后庭内,夏诚同样正在吃晚饭,哑女牙牙口里单音节的连续“啊、啊!”,在椅子上快乐叫喊,相当于以前饥饿困苦的日子,在夏诚愧疚的照料下,她基本吃喝不愁,还穿有几身新衣服。
走出阴影后的她恢复了儿童应有的天性与快乐,有些调皮和撒欢儿,此刻她正叫喊着要人喂。
一侧肚子日益突显的白奴玉儿拿着碗筷,有些不方便的拿着筷子夹米饭,一口一口送到她的口里,怀孕后逐渐显现的母爱在她的身上开始泛滥涌现。
圆桌上的夏诚端着碗,看着喂饭的白奴玉儿一身古典长袖旗袍,仿佛年轻的母亲在养喂自己孩子。
傍晚黄昏的透窗光线照映下,眼前宛如家庭的清末油画。
夏城心里也起了异样感觉,他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家庭里,他是父亲,是家长,面前一个调皮捣蛋的女儿,一个算作这个女儿的妈妈的女人,家庭的构成是这样么?
这种淡然生活令夏诚内心紧迫的深处世界也得到了少许释放。
直到周彪伍派来报信的人入庭告诉了夏诚所谓的运粮一事。
“啪!”夏诚筷子置于碗上,闻言当即站了起来,他自然知道现在根本没有什么粮食运进城,有的也只是每日偷运进来的十几斤几十斤的投机倒把分子,这也只是在早上。
不可能在傍晚已关城门的时候,会有一大批需要两百来人搬运的粮草。
吴公九也根本没有汇报过这个事,当夏诚听到所谓的运粮书上有吴公九的典官印,就知道城里绝逼要出大事。
他几步赶出庭外,紧急叫喊来正外厅堂里吃饭的亲兵队头领李天成,要他带兵赶紧把吴公九带过来,或者押过来,如果他参与闹事,这绝逼不是小事。
白奴玉儿看着夏诚饭都顾不上吃,大厅门口焦急上火模样,她虽喂饭给牙牙吃,但看夏诚着急的过程中,内心深处屈服从贼的自我压抑里获得了一丝喜悦。
无论如何,令这夏小长毛吃不下去饭的事,只能说明了城里长毛队伍遇上了大麻烦,她从贼窝的解救,又有多了几分成功。
…………
吴公九几乎是被李天成扯进州衙里来的,他吴此刻也没有穿他杨秀清赐下的太平典官官袍,而是穿了件灰布袍褂,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他没有料到周彪伍会在半路看破他们的机关,刚出门准备汇合城北等他的赵力禾,就被涌来的李天成一伙给抓住了。
夏诚看着他的打扮,就知道这人绝对是陷进去了,他想到了许多,急对李天成下着命令,让中军围了右军营盘,并让中军军帅卢盛如果发现右军有异常情况,带队自行处置。
同时左军来到府衙一带防守听命,崔拔、苏狱的队伍全部上城墙。
正说着,北门方向传来了短暂的一连串火铳枪声,吴公九听到这声音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他们没有等他,已经动手了。
时间回到半刻之前,北门下躲在街道后面的赵力禾等了半天,也没有把吴公九等过来,他再想起周彪伍那有些像似看破一切,却假痴不嗔的笑脸,最后猛下决心——自己活命要紧,不等了!
守城的队长见街道出现两百余太平军过来,看样子要出城,当即下了城池,当前拦截道:“你们有出城文书吗?”
赵力禾说着有,从怀里依旧掏出那张盖着吴公九典官印的运粮文书,守城队长看了一下,道:“这不行,队伍出城系军队调度,要加盖有夏总制本人印信才行!”
赵力禾眼神屏然,心里瞬间下了狠心,说有夏诚的印信文书,刚刚怀里文书拿混了,“你看!”那队官看着他的左手在怀里掏着,对面猛的右手一刀出鞘,砍中他的脖子。
“这就是文书!”
当时守城队伍立时大乱,失去了领导,尤其是内部人的攻击,不到半个小时,守城门的五十来人被其两百来人驱散消灭。
这一帮人在零星的乱战中打开城闸,在赵力禾的带领下,一窝蜂的窜向了原招军堂焦宏焦亮兄弟的姊妹老婆许香桂、许月桂起义后,在个把月前打下的永兴县城一带。
焦怒的夏诚下令全城戒严,于贵建议派兵去追,被夏诚否决了,别一个个一出城门都不回了。
他又下令将吴公九关了起来,围住的右军里,周彪伍被任命为右军军帅,罗三炮本来夏诚是打算杀掉。
但窝心想了想,他谁也不帮,或许不想和自己兄弟兵戎相见,也算是对互相都有个交代,换做自己,自己估计直接会跟着这赵力禾一同在这没吃没喝的郴州城里杀出去。
也是为了安抚不到千余人的右军人心,将其与周彪伍的职位换了个个,为了严肃城里队伍的逐渐起乱的心,他决心杀几个人。
…………
“这是城里监狱那个与吴公九沆瀣一气的商贩士绅靳柯今天的绝命诗,我们不知道其是否有其它意思,但他让我们的士兵一会儿下午杀他头时替他当众念出来,好从清妖那儿获得个“忠义”,替他儿子将来仕途铺条路。
但老叔我觉得有可能是勾结军中某些内奸的什么暗号,诚哥你看一下!”
于贵现在负责治安戒严事宜,他隔天专门带着块袍子撕下的布块血书,前来找夏诚商量。
“若是诚哥儿你觉得这诗另有暗意,咱们可以今天暂时不杀他,胁迫他的家人儿子,让他死前竹筒倒豆子——全抖出来!”
“搏虎赤拳手,少却即国殇。
生死已置外,砍头亦何伤!”
夏诚看着这布上的血字书迹,看样子是咬破手指写的,他听着吴公九的汇报,不由得对这人起了兴趣。
连自己死,都要计算的给自己儿子留清廷的关照东西吗?
“下午带他过来,我问问话,再决心杀不杀!”
于贵称是,夏诚又反复读了几句,靳柯写的虽有打油诗的嫌疑,但颇有隋末王薄的无向辽东浪死歌气势!②
以自己死,给自己儿子换名声与官府照顾,是另一种形势的荫子嘛?倒是个聪明的妙人!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
①历史上,曾国藩和左宗棠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是咸丰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本章节里的两三个月后,在太平军撤围长沙后,此前他们并没有见过,或许只是互相听过名声而已,不像电视剧里说的,两个人早就相识,他们都有朋友,有的两个都认识,互相之间可能谈起过,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②无向辽东浪死歌,王薄:无向辽东浪死歌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评估:隋朝末年,炀帝剥削残酷,大兴土木,巡幸游乐,徭役、兵役甚为繁重,民不聊生,终于激起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大业七年(611),炀帝为征高丽做准备,征发全国兵、民数百万,“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尤其是山东、河北地区遭到的破坏更为严重,加上水旱灾荒,隋末农民大起义的序幕首先在这里拉开。这个口号用诗的形式告诉民众——已经没有活路了!
这诗中心主旨一句话,反正是个死,去辽东打仗也是死,造反抗拒不去辽东也是死,都是死,你能拿我怎么样?
所以夏诚说商贩士绅靳柯的诗有王薄这种反正不怕死,爱咋滴咋滴的气势。
————请看下节引虎驱狼?李代桃僵!(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