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氏亲卫的帮助下,挤在医馆中的人群很快就被驱逐干净,官员们大步上前,将那几个动手动脚的男人扯开。
云昭定睛望去。
只见陈楚儿鬓发散乱,白裙被拽得皱皱巴巴,为了挡那些男人,手背上被挠出了不少血印子。
这位“仙宿小神女”果然生得十分貌美,此刻眸中带泪,眼神却凶悍,更是令人一见难忘。
方才她情急之下喊出了那些话,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开始变得不太对劲了。
她抬眸环视一圈,只见平日熟悉的人一个个别开眼睛,不肯与她对视。
陈楚儿不禁勾了勾唇,露出悲惨自嘲的笑。
云昭打量片刻,忽然开口:“喂,你是不是好久没睡觉了?”
陈楚儿怔怔抬眸寻找说话的人。
她其实已经有点困过头了,要不然发现有人找事的时候,她便会想办法应付过去,而不是让事态愈演愈烈,以致最后彻底失控。
“我……”
云昭又问:“听说你不眠不休替染疫的人配制药膳啊?你那个药膳能管用吗?”
陈楚儿总算对上了云昭的视线。
触到云昭笑吟吟的眼睛,陈楚儿本就通红的眼眶蓦地更红了几分。
此刻有人问她医药,对于她来说,便已是天大的解围了。
陈楚儿抿唇道:“治标不治本,无法解渴症,只是能让人感官上略略好受几分。患者都说有点缓释的作用——若是没用,我便也懒得没日没夜赶做了!”
云昭认真道:“辛苦你啦。”
“你……”陈楚儿目光复杂,“我刚才的事,你不介意?”
“那有什么。”云昭摆摆手,“处处留情又不犯法。那些自命风流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四处招惹小姑娘?哦,他们可以,到你这儿就不行?没这种道理。”
陈楚儿此刻心神动荡得剧烈,本都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死意了,听到这番歪理,竟是冲着云昭噗一下笑出声来。
云昭道:“别冲我笑,我可没说我喜欢你。湘阳敏是我小舅舅,我看你不顺眼极了。你只是罪不至此。”
陈楚儿看了她一会儿,认真道:“我知道啦,今日闹出这样的事,往后我也不会再那样了。”
云昭摆手:“不必与我说,做你的正事。”
身后众人清场的清场,抓人的抓人。
张御医疾步上前,激动施礼道:“陈姑娘,介不介意与老朽说一说你那个药膳的药理?”
陈楚儿努力平复心绪,正色还礼:“好的,老人家,请听我说……”
云昭凑向医馆伙计。
“快快快,药膳给我多打包些,我要加急送回京都去!”
温暖暖走到云昭身旁,冷笑道:“假惺惺!陈楚儿只不过是没勾引你的男人罢了,我与晏大哥从前清清
,都被拉成了微微扭曲的线条。
只一晃,便掠进了一处漆黑的、药香扑鼻的暗室之中。
“砰!”
两扇木门在身后轰然阖拢。
整个过程,她只来得及抬了抬眼。仿佛是错觉,那面无表情、双目空茫的神身,竟是垂眸睇了她一眼。
幽邃深寂的一眼,仿佛穿过二千年光阴,穿过万丈红尘。
她的后背抵在了厚重坚实的木门上。
她不知道自己被他带到了什么地方,用力睁大双眼,眼前仍然一片漆黑。
她连他身上的大红色都看不见了,但她能感觉到,他微垂着脸,离她很近。
如果他有呼吸,定会呼吸相闻。
忽然之间,她莫名屏息,心跳微乱。
“你若还喜欢他。”耳畔是东方敛幽幽的声音,“该有多难过。”
“不难过!”云昭嗓音发哑,“我有你呀!你来救我,我开心死了。”
他轻笑一声:“张嘴就来。”
她分辨不出他在哪里说话,慵懒好听的声音似是同时在她左右耳畔响起,又似是近在咫尺的神身发出。
“你活了吗?”她问。
“你猜?”
“没有。”云昭老实道,“你要是活了,定会把我带到光线明亮的地方,嘚瑟给我看。”
东方敛:“……”
不是,他是什么时候给她留下了错得如此荒谬的印象?
沉默。
云昭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
双眼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她知道,黑暗,冰冷,非人的强大存在就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身躯渐渐便有点不自觉的战栗。
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叫她颤栗,也叫她兴奋不已。
忽地,耳畔响起一声极轻、极轻的呼气声。
那是极阴冷的鬼息。
她仿佛能感觉到他微微偏侧了头,贴在她颈侧耳语。
“你敢信吗,”他说得很慢很慢,“记忆里,收割了百万性命的人……”
云昭只觉头皮发麻,身与心都渐渐紧绷到了极致。
身处绝对黑暗之中,感官也不知是迟钝还是敏锐到了极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湮灭无踪。
他不说话,便像是什么也不复存在。
绝对寂静持续了片刻。
终于,两个字缓而重地落下——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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