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阴郁。

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和母亲无关，难道是林誉……

他无意间低下头，看到和水面上的自己。

……他的唇角为什么破了？

林慕把这些细枝末节的疑惑抛到脑后，起身重新穿好衣服。

他打算去找林誉。

就像林誉不好插手华弥仙境的事，华羽仙尊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对林誉做什么。

但他总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去看看。

他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林慕还没找到待客的大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咳嗽。

墨知晏连气都喘不上来，还强撑着柔声劝阻：“……父亲，你们不要为了我争吵了，这事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

活像下一秒就要吐出口血来。

紧接着，里面传来华羽仙尊焦急地问话：“知晏，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归厝长老过来看看？”

归厝长老就是华弥仙境中专修炼药的长老。

沁华夫人的药一直都是他在照顾。

林慕往前走了一步，已经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墨知晏摆摆手，“不，不用，一点小毛病而已，不用麻烦归厝长老，父亲您别担心。”

华羽仙尊怎么会听他的，立刻就要传音叫人。

要真让他传出去了，林誉就该被人戳脊梁骨了。

一个外来做客的人，在华弥仙境内咄咄逼人，把本家少主气吐了血，听着像话吗？

不过林誉倒没有想到这些。

看墨知晏咳成这样，纵然不喜对方，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内疚。

这是墨知晏用惯了的招数，以退为进，不动声色间，就给别人扣上一顶大帽子。

修仙界大多数人一心只知道修炼，没有这些花花肠子，也没有他那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往往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找回来。

又自持名门正道的风范，不屑和人做口舌之争，只能自己生闷气。

墨知晏穿越来这个世界，还真是耗子进了米缸。

如鱼得水。

不过也算他运气好，一直生活在正统仙宗之中，没有遇到过真正不择手段的人。

华羽仙尊扶着墨知晏的肩膀，满目焦急，一迭声询问他怎么样了。

殿外的侍女看到来人，想要行礼，林慕摆了摆手，朝内走去。

墨知晏安安稳稳地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脊背单薄瘦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用一块手帕捂着嘴，边缘处有血红色浸出来。

林誉独自坐在另一边，面色尴尬。

“父亲。”林慕跨进门。

华羽仙尊传音的动作被这一声打断。

“小寻来了……”华羽仙尊讪讪。

林慕目光冷淡地扫过他们。

华羽仙尊搭在墨知晏背上的手无端起了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亲儿l子，一看到林慕，总有股气短的感觉。

大概还是因为两人才刚刚相认，还不太亲近吧。

“林誉哥。”林慕又和一旁的林誉打了个招呼。

他私下里叫林誉表哥，但是在外面，作为一个“养子”，他的称呼是不好比墨知晏更亲近的。

哪怕这里没有外人。

林誉每每听到这个称呼都是一阵气闷。

两人才刚见过面，林誉这会儿l不想说话，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发生什么了？”林慕问华羽仙尊。

“还不是你表哥，非要接你母亲到林家去住，你母亲那个状况，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她身边一刻也离不了人。”

华羽仙尊也是气急了，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称呼。

一旁的墨知晏咳嗽声连成一串。

成功把华羽仙尊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墨知晏冲他勉强的笑了笑，一

如既往的良善温厚。

只是表情里有些微不可见的落寞。

华羽仙尊这才注意到，他刚才的话里，完全把林慕当成了自家人。

说话也是一家三口的口吻。

落到墨知晏耳朵里，这何尝就不是一种忽视？

会让墨知晏觉得，在他心里，始终只有“墨寻”才是他的亲儿l子。

知晏也是可怜。

在他身边生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就被告知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再被他这样忽视，又怎么会不落寞？

华羽仙尊一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他眼带歉意，默默扶住墨知晏肩膀，给他输送灵力，帮助他平定心绪。

一边开口，“知晏母亲身体不好，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些不满，但那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们拿她的身体当做对我抗议的筹码，这事没得商量。”

——你们。

林慕平静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

他定定地看着华羽仙尊。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虽然受过伤，但很快就被救回来了，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和后院里的沁华夫人比起来，更显得丰神俊朗。

这就是他的……父亲？

他没什么大的反应，林誉反倒气得茶都端不住了。

华羽仙尊这话，是在暗指什么？

是在说林慕怂恿他，想借着接走沁华夫人这个幌子，逼迫他赶走墨知晏，才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转来转去，竟然成了他们的错？

——哐当！

林誉重重把茶杯拍在桌子上，杯盖跳起来，连着茶水一起落在地上。

他霍然起身。

椅子被他激烈的动作带得向后滑去，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林誉再顾不得什么名门风范，对着华羽仙尊怒目而视，“墨天晔！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华羽仙尊少年成名，多年来一直身居高位，还从来没被人指名道姓骂过，也沉下脸：

“这就是林家的教养吗？你对长辈说话是什么语气？”

“你……”

林慕忽然道：“父亲为什么不问问母亲呢？”

他走到林誉身旁坐下，顺便把林誉拉了下来，没让林誉继续落人话柄。

然后才转向华羽仙尊，“走或不走，父亲就自己做主了吗？”

这两句话说不上和缓，但也说不上尖锐，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一下就让剑拔弩张的局面变得怪异起来。

华羽仙尊面颊绷紧，“我说了，她身体不好，上次发作起来还差点伤到客人，谁也不人，我怎么问？林家那么远，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还有你……”

“父亲怎么就知道，她身体不好，不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林慕道。

墨知晏抬起头。

对上林慕看过来的视线。

林慕轻飘飘道：“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大概是因为……这里有她不想看到的人。”

墨知晏眼神阴沉。

林誉目瞪口呆。

这话他也想说很久了，不仅他想说，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但谁又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呢？

一旦说了，就是挑拨人家的父子关系，搞不好双方就会彻底撕破脸。

华羽仙尊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他一贯沉默寡言的儿l子说出来的话。

“你想表达什么？”

林慕平和地道：“父亲既然不愿意送走墨知晏，那我们接走母亲，又有何不可呢？”

林誉不认可地阻止道：“小寻……”

墨天晔已经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威逼他了，林慕再这么说……

林慕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他已经这么觉得了，不是吗？”

那还有什么必要去解释呢？

华羽仙尊脸色乍青乍紫。

话是他说的话，他也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为什么让林慕说起来，就那么不是味？

他不想让墨知晏难受，但他也没有要伤害自己亲生孩子的意思啊。

他只是……

林誉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这件事……他忍不住迁怒……

他想解释，“小寻，我……”

“所以父亲为什么不愿意问问母亲的意见呢？”

林慕不用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