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刘就是有办法膈应她，从后头拆她头发，她一向把头发随便扎在脑后，发圈被小刘一拽到地，头发就散下来了。她扭过头，小刘贴着她后背笑：“怎么了姐，不好吃？我给你换个菜，我那儿还有韭菜炒鸡蛋。”
“不用！你弄我头发做什么！”
“你的头发可真好，黑亮黑亮的，人都说好的头发像缎子面……”小刘十指插在她发间捋了好几下，她心说上面都扑满了土灰，就在这儿瞎说吧就。
可从没有人说过她哪儿好，哪怕有人说她指甲好看呢？或者眉毛好看？万一她也哪儿好看呢？
小刘夸她头发好，她心里头怪怪的，嘴上激动了：“你就整天胡说八道吧，嘴里没一句实话，在这儿憋着坏呢！”
一句话说出来，她感觉这碗饭也不好意思吃了，立即站起来：“行了，多少钱！”顺带把头发从小刘手里粗暴地薅走，仿佛为了证明小刘说得不对，她把头发狠狠乱搓一阵，小刘非说不要钱，扭头跑了。
王小娟摸着头发，四处望着，才想起拿出手机摄像头照着看。
灰头土脸的，她可真不好看啊。她摸了两下头发，她吝于给越来越贵的理发店送钱而留的这一头长发——缎子面，她摸着感觉不像，小刘等着一个礼拜后诓她丈夫呢，她想明白这事，把头发放下了。
06
清理墙面用了两天，还没弄完，她铲开墙皮又刷到视频说可以做防火的夹层，她就开始研究。
倒也不是她不想一口气弄完，实在是腰疼了，她扶着腰琢磨着改良这墙面的计划，又算着如果不弄墙面几天开业，她耽误的挣钱该怎么办——这么算着，小刘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小刘习惯鬼鬼祟祟了，老是探个头看，再把身子挪过来。这两天小刘送饭送水，还帮着她把前头一点没被影响的小零食放在店里头卖，小孩来买文具，就顺带买点小零食，晚上过来跟她把账算了。
王小娟心里头其实有点佩服小刘，做事情有条理，那么多货，说拿来她那里卖就卖，卖出去了把每一笔都算得清楚，叫被丈夫折磨得老是得回头重算的王小娟觉得前所未有的爽利——虽然说东西也不多吧，但能算明白这事儿就挺叫人改观的。
盯着她那个丈夫就盯着吧，一块烂肉，谁爱要谁要，她也不稀罕。
他们连孩子也没有，他嫌她，他觉得她粗笨，不柔软，结婚这么多年，做那事的日子屈指可数，还越来越少，近两年，跟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而且他还确诊了什么弱精还是怎么，意思是不好生孩子，他就更懒得看她，打定主意到时候从一个亲戚那里过继一个儿子过来，家里头自己商量着。
只要不惦记她的店，爱谁谁，拿去就拿去。
一旦把丈夫往外扔出去，她忽然感觉扔出去一堆垃圾，家里头清爽了，看小刘也顺眼了。
小刘啊小刘，你真是世界上最没眼光的接盘侠，拿去吧，我不要的你拿去。
她开始请教小刘，听说你也做自媒体，你的账号怎么这么多人点赞，你教教我。
她拿着手机，小刘就跟她说，本地咱们开视频号更好，你就拍这些，再把那微信群维护好。
王小娟想起自己之前也建立了微信群，但后来都成了打麻将的了，她说自己有这个意识，就是没弄好，小刘说我给你弄呗。
王小娟清醒了，这贼男贱女，说不定真盯着她店铺呢，她立即不请教了，哈哈着说自己研究研究。
07
王小娟做生意这事上虽然没文化，但知道怎么弄，她有种朴素的直觉，没靠小刘，自己把视频号和微信群运营起来了，搞团购，增加新品的事情列入了计划，还没想明白怎么弄。本来她这店，就有买菜自提，快递代收等等服务，这回她特地去快手直播课，看人家教人做生意的，自己捣鼓了起来。
没法儿装修，难道还没法儿上网么？
小刘又来给她送饭，一礼拜过去了，小刘终于不鬼鬼祟祟了，大喇喇地打门帘进来，一口一个姐，软趴趴地贴在柜台上，把碗端过来：“今天是红烧肉。”
“今天他回来了，”她把丈夫往外推着，懒得搭理小刘，摸出二百块现金拍在柜台上，“饭钱，麻烦你天天给我送饭，我是腰疼，不是腰断了。”
说话间，丈夫进来了：“哟，小刘也在呢，你那不忙？”
王小娟撇撇嘴。
小刘笑得甜丝丝的：“老李哥，回来了？哎呀，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走那么久呀！”
“哎哈哈，”丈夫不好意思地笑，“家里头又用不上我。”
王小娟站起来给她们腾地方，走到后头，那张被烧了半截的床早就扔出去了，她换了一张铁架的新的，上头焊着不锈钢，她不信这回能给烧了。
她躺在上头，外头小刘娇滴滴地笑着，她翻了个身。
08
过了一阵，小刘好像走了，丈夫走进来说她：“你不是还开了这业务那业务的，超市也不是关门了，你大白天的睡着干什么呢？”
“要你管？”她翻了个白眼，丈夫又说她闹脾气。
“你有什么用，你要是着急，去把墙面腻子刮了。”她头也不抬。
“我又不会弄，”他理直气壮，看见她没起来踹自己屁股，背着手得意了，看着墙面，地面，巡视着她的成果，点评说，“哎，我还以为你多能干呢，你就刮了一下，地上乱糟糟的。”
“你会弄你弄去，我腰疼，睡觉了。”
丈夫不说话了，没过一阵人出去了，晚上又发来微信说，他同学的二姨摔倒了，他帮着送医院去，晚上不回来了。
她把手机关了。
09
王小娟发现小刘就跟她丈夫的鬼似的，男的前脚走，女的后脚就进来了，还一点儿不见外，贴在床边看她：“姐，老李哥是不是走了呀？”
“你想去，追着去，我给你地址。”她蜷缩起来，忽然看见身上披着的还是小刘的毯子，连忙扔开。
“他走几天，什么时候回来？”小刘又开始问，王小娟被问烦了，坐直了说：“他永远不回来了！”
“永远不回来？”小刘的眼睛忽然亮了。
“是，死了外头了！”
“死了？”小刘的两只眼像灯泡似的亮着，忽然就一屁股坐在床沿，手指头掐着毯子，脸上有点复杂。
王小娟心说，好，你去哭丧去吧，她把毯子一扔，却被小刘接住了，小刘把毯子团了团，叠成个小包裹放在床上：“姐，你把腰搭这上面，舒服一点。”
王小娟想笑：“哎哎，我真不懂，你惦记他就惦记他，给我放什么好屁，我又不稀罕，那男人你自己拿去，天天跟我献殷勤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