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很对不起叔叔,又要听到一个亲人的死讯。
弥生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他甚至没有力气关门,就这么,面朝下地跌倒在玄关的地板上。
少年闭上了眼睛。
少年身上受了两道
正中身体的枪伤,若干擦伤,浑身上下都是血污。
又走了这么远的路,照理说,他早该耗尽体力、流血过多,死在半途才对。
但少年偏偏就是回到家里了。
弥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他的伤口早就不流血了。
日暮沉沉,夕阳西斜。
太阳彻底沉入天际线的那一刻,本该在昏迷中逐渐失去生命体征的小少年,手指突然动了动。
他睁开了双眼。
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是不属于少年的沉静。
他勾唇笑了笑,双臂撑着地板,用力站起来。
“好久不见。”
他对自己说道。
傍晚时分,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在巷子里相遇。
织田作之助刚刚搜查完坂口安吾的家,并且从天花板找到了一个无法打开的保险箱。
mimic的人对他穷追不舍,织田作之助只是闪避,尚未思考好对策,那些人就被太宰带来的手下尽数杀死了。
“这个箱子打不开。”织田作之助手里捧着那个保险箱,对太宰治说道。
太宰治:“让我看看。”
就在此时,突然巷子尽头传来一声响亮的猫叫。
“喵!”
太安静的地方,猫叫就格外吓人。
下属们一个激灵,端着枪喝道:“什么东西?!”
太宰治:“……”
织田作:“……”
被枪口指着的太宰治,冷冷回眸:“连猫叫声都怕成这样?别在织田作面前丢我的脸!”
下属们被说得面红耳赤,连忙把枪放下了。
一只三花猫叼着一份信,迈着款款猫步,从拐角跑了过来。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看见那只猫,皆是一愣。
“那不是老师么?”太宰治喃喃道。
——三花猫常常出现在他们喝酒的地方,每逢有人过来就会主动让座。因为太聪明,三人都尊称这只猫一声“老师”。
三花猫的身后突然出现两个灰袍人,也是mimic的人。
他们的目光落点——是那只猫咬着的信封。
下属又要端起枪扫视,杀死那两人。
瞬息之间,太宰治的脸色又是一变。
不对,事有蹊跷,不能杀!
“把枪都给我放下!”太宰治连忙喊道:“织田作,卸掉他们全部关节,尤其是下巴——”
“不要留手!别让他们死了!”
织田作之助信任太宰治的判断,手一松,尚未打开的保险箱坠入太宰治接在下面的手心。
男人身形一闪,往两人的方向急速奔去。
因速度太快,甚至只能看见一抹残影。
那两名灰袍人见状不妙,举起枪,却连扳机都没来得及扣下。
织田作之助抬起手,眼都不眨就是两个点射。
极
其刁钻的角度,但全都击中了。
前后脚的功夫,两个灰袍人几乎同时惨叫一声,手.枪跌落在地。
这么会儿时间,已经足够让织田作之助逼近,他再度举起枪。
“砰砰砰!”
“啊啊啊啊——”
灰袍人的四肢的关节处都是血洞,动弹不得。
织田作之助卸了其中一人的下巴,转头去看,却已经来不及了。另一个人恰好咬破了牙齿中藏着的毒药,正在死去。
太宰治偏头对下属冷声道:“还要我吩咐怎么做吗?”
下属冒着冷汗,他们这么多人竟无一人有用武之地。
连动作都看不清,那位传闻中“不敢杀人,只能跑跑腿”的红发男人,竟然已经解决了两人。
若不是mimic的人死志坚定,自尽的动作太快……
“是!”下属收起其他心思,从太宰治身边鱼贯而过。
他们要确保那个人仅剩一口气的活着,确保那人的牙齿里再没有一丁点毒药。
这样,才方便太宰大人审讯。
织田作之助收起枪。
太宰治正蹲在那只三花猫的面前,朝他招招手:“织田作,过来。”
织田作之助走过去。
“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说,“不如问问他。”
太宰治朝三花猫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掌,笑容很是不怀好意。
他拖长嗓音道:“老师——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三花猫猛地躲开了太宰的手,跳到了红发男人的脚边,朝他昂起下巴,示意他接过这封信。
织田作之助一怔:“给我的?”
三花猫:“喵呜。”
织田作之助也蹲下,接过:“多谢。”
竟是没有觉得一只猫当信使有什么不对。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拆开了那封信,当面阅读。
太宰治就在旁边很没形象地蹲着,偏偏还要拿手捧着脸装可爱。
安吾的保险箱就放在两人的脚边。
太宰治余光注意着织田作之助拆信的动作,一边笑着去逗三花猫:“给我摸摸毛嘛,老师,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
三花猫嫌弃地“咪”了他一声,掉头跑走了。
太宰治也没拦,目送三花猫走远,才笑着拍了拍衣摆蹭上的灰,凑到红发男人身边。
“怎么?这么信写了……”太宰治话语一顿,眯了眯眼:“织田作,这封信写了什么?”
红发男人的面色极其难看,捏着信纸的手指不断收紧,几乎要把纸张抓烂。
“松手。”
太宰治轻轻扯了扯那张纸,冷静道:“让我看一看。”
织田作之助松开了手。
太宰治看完了信。
他们知道了全部,包括安吾失踪的真相、森鸥外的图谋,mimic疯子般的行径,以
及他们三人即将面临的未来。话挂断,三人对视一眼。
福泽谕吉对乱步晃了晃手机。
乱步挣扎许久,非常大声地“哼”了一声,鼓着脸往回走。
与谢野笑了笑,冲上去安慰:“好啦,这证明你的推理是正确的啊。”
“乱步大人要吃粗点心!”乱步趁机喊道。
福泽谕吉冷静道:“不可以,今天才买了一袋。注意你的牙齿,乱步。”
“……乱步大人真的生气了!”
被太宰治审讯,会连被允许惨叫都觉得是施舍。
但即便是这样的手段,太宰治也没能问出来写信的人是谁。
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碰面后,面色沉郁地说道。
“信封被拆开过,有人已经提前看过了。但不是mimic的人,是……”
太宰治没有再说下去。他的心中对拆信、又让猫过来送信的人是谁已经有了猜测,但不适合告诉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没有追问,只说:“写信的是谁,mimic不肯说么?”
“他只说了一个形容。”
“嗯?”
“那个人的发色,像天边坠落的银河。”太宰治轻声道:“他有一头银白发。”
“你会找到他么?”
“我试着找了,但他的踪迹全部被抹去,我追踪不到他。最后的线索,指向了武装侦探社。”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拿着枪起身。
“信上也说,你叛逃后是去了武侦,过的还不错。”
太宰治低垂着眼睫,很轻地笑了一下。
“可它也说,我再也没有去过lupin了。”
“还会有机会的。”织田作之助说,“我已经有了安吾被绑架的地址,现在就去救他。”
太宰治:“我跟你一起去。”
织田作:“如果……?”
“那就说明信件全是真实的,我会提前叛逃,到时候把你和你那一大口人全都带走。解决纪德的办法多的是,搭上你不过是所谓的‘最优解’。我不认可,也绝不接受。”
太宰治拍了拍红发男人的肩,笑着宽慰道:“我还好说,你拖家带口的,还是你要早做准备。”
“……嗯。”
织田作之助低声道:“还会有机会一起喝酒么?和安吾。”
“……”
“或许吧。”太宰治回答道:“只要他今夜及时醒悟,我就愿意不计较还没发生的事。”
久野弥生被喊醒时,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因为高烧而发软。
他偏了偏头,迷蒙的视线中,看见了叔叔着急的脸。
“叔叔。”
弥生的声音细弱如幼猫,几不可闻。
“我在!”
武田川吉说:“还好那边的事情提前解决了,我才能提前过来接你。弥生,你发高烧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
高烧?
不是啊,他明明是中了枪伤……
弥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卧室的床上,换了一身睡衣。
身上也没有任何枪伤留下的痕迹了。
仿佛那场生死逃亡只是一场梦。
但弥生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大概是有好心人救了他,帮他治了伤口,又掩去了痕迹吧。
弥生太累了。
他被喂了几口水,吃了退烧药,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小少年的高烧持续了几天,甚至被送进横滨医院住了几天院,才险险降下温度。
温度回落的那一天,弥生抓住病床前武田川吉的手,说:“叔叔,我要离开横滨,就现在。”
武田川吉下意识拒绝:“等你的病好了……”
“回东京再住院也可以的!”
弥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执着,一觉睡醒后,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离开横滨!
弥生哀求道:“我不是有撒娇的权利吗?我要走,就现在!”
“拜托你了,叔叔。”
武田川吉怔怔地看着他,以为弥生是有了心病。毕竟这孩子昨天还在说“看见了红色的月亮”的胡话。
他沉默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颔首道:“好,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
医生极力反对。
但扛不住病人的确查不出病因,单是无缘无故地高烧不退罢了,而现在,烧也退了。
医生被武田川吉用“要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病”的借口说服了,批了出院。
他们随便收拾了重要的东西,没带多余的行李,连夜出了横滨市。
离开横滨市的刹那。
在副驾驶睡得昏昏沉沉的弥生,仿若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清脆悦耳。
听着像玻璃碎裂,却让人无端想到清晨的鸟鸣。
太阳又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