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睡,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子夜讲,“想你的话自相矛盾。”
陈纵偏了偏头,“我车轱辘话那么多,总会矛盾几句,难不成你都记得?”
子夜说,“是啊。都记得。”
陈纵愣了一会儿。
不知怎么想起几年前,她偶然淘到一篇报纸上刊载的短篇小说。题目是无题,作者是陈子夜,时间是著于十二岁。是一个类似于黄粱一梦的故事,书生上京赶考,投宿客栈时累极而眠。适逢店主煮一锅黄粱,书生也在梦中梦见自己一生。醒来时,黄粱却没熟。书生醒来之后,回家耕田去了。
她读完那故事,夜里做了个梦。
是自己与现任的婚礼。那人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讲要娶她,因而夜有所梦,梦见婚礼如他所述华美非常。
她着了一字肩露背婚纱,对如云宾客言笑晏晏。
喜宴开场,却总少个人。
她四下寻找,逢人就问,“子夜呢?”
他们说,“子夜在花园。”
她一路寻去,寻到小河边,却没有子夜身影。
忽然听见婴儿啼哭,陈纵回过头,丈夫抱着婴孩讲,“陈纵,快抱抱她。”
“谁是妈妈,谁的小孩?”
“是你自己的啊。”
陈纵诧异非常,探头去看,看见一张生气勃勃的笑脸,不由微微笑了。“你好。”
婴孩却不认识她,啼哭不止,只好爸爸上前将它抱走。
她仍在等子夜出现。
一对新人走上前,给她敬茶,叫她,“妈。”
她困惑不已,“你是谁?你又是谁?”
女儿说,“妈妈,今天是我婚礼,这是你的女婿,你都忘了吗?”
孩子一夜长大,她做了长辈,可子夜在哪里?
丈夫说,“你在等谁,你在找谁?”
她头痛不已。
拨开人群,一路寻寻觅觅,迷了路,寻到一截废弃的火车车厢。车厢中明信片飞舞,她随意捉了一张,是香港的岛屿,上头一行米芾小字,落笔龙飞凤舞陈子夜三字。
“子夜,你到底在哪里。”
她有点生气,循着明信片来处,走到一处鲜花盛开的山谷。
谷中有女子哀哀歌唱,一行人身着素白,抬着一只棺椁送灵。
是谁的葬礼?她看见队首捧着黑白照,照片上正是她自己。
她过完了一生。梦里她仍在想,子夜在哪里?
第二天,她与男友分了手。
陈纵偏过头,这才想起问子夜,“你今天叫我来,不是有话要说?”
“没有了,”子夜讲得很温柔,“都已经讲完。”
月光温柔,声音温柔,一切温柔。温柔是他的致命必杀,几可以穿石销金。
破碎一地时也更使人心痛欲绝。
陈子夜,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
陈纵蜷缩在他怀里,眼泪无声无息,流到沙发上都是湿的。
讲话时还带着开玩笑,问他,“你有试过养猫吗。想理你的时候让你呼噜毛,摸肚子,不想理你的时候自己在沙发上玩。每天出门前给她投点食物梳梳毛,晚上回来蹦蹦跳跳在门口等你,十点还会催你上床,给你暖被窝。”
子夜想了想那个画面,笑道,“好,我养。”
陈纵轻轻叹气,“今年回家过年吧。”
子夜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