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吧,之前被打砸的一些墙面地板也没修理过。
“都委托给街道办处理,就临时住个一年半载,等市政那边新大院建好要搬回去的,虽然住得时间门短,可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云老师近点就多帮帮忙。”
“这没问题的呀,保证让新邻居感受到咱们单位大院的热情,等新大院建成了都不想再搬走。”
“别的不说,咱们大院糟心事真没多少,不像其他大院勾心斗角多,原本板上钉钉的优秀,被龙主任给毁了。”
街道办主任提到龙主任,那是讨厌得牙根痒痒。
“龙主任现在搬哪去了?”云木香好奇。
“说是随工作一起调动,搬去了曹家渡。”
“这么远,出市里了吧,曹家渡那边算农村呀,龙主任是得罪了领导?”
街道办主任摇摇头,“说不好就是,也是龙主任没福气。”
她是真心这么觉得。
你看啊,上学那会成绩老好,眼瞅要毕业赶上停课,没得到工作分配。
后来娶了前区长女儿,得了份工作,却一连干了好几年还是小干事。
终于熬出头,没被家里头的事情牵连,如今又被单位发配。
啧啧,可真够背的。
幸好幸好,这倒霉催的龙主任走了。
街道办主任带着庆幸离开。
云木香拐去国营饭店,看了眼菜牌。
主食水饺、水煎包、烂糊面、米饭。
荤菜是红烧大排,熏鱼、红菜汤。
云木香要了份红菜汤,大厨听见她声音,笑着打了招呼,勺子故意歪了歪,都装了几片红肠。
“谢谢伯伯!”
连汤带菜一大盆,额外再点一份肉丝雪菜,云木香单独要了碗烂糊面,想了想,干脆米饭也打了,省得再做。
捧着饭盒回到家时,公公已经下班。
“淼淼和你妈妈呢?刚刚回来安静的不行。”
“还没回来?”
云木香将饭菜坐锅里,出去门口等着。无意间门,目光定格。
望着隔壁铁将军把门,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
梦里头,天天考上大学了,他毕业还做起生意。
她仔细回想,心跳逐渐加快。
七七年恢复高考,七八年改革开放……
云木香一手握拳砸在掌心,她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
激动过后,又松开手。
淼淼都能躲过一劫,说明未来不是一成不变。
门口徘徊几分钟,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去想,最终站定,回头看眼放在院子角落里的小东西,掉头去找云沉香。
……
云家,二楼。
云木香曲指轻轻在门上。
“进来。”
她推开门,云沉香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还湿哒哒的头发上,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毛巾。
“头发不擦干就出门,吹到风很容易头疼,新的。”
“我自己来。”
云木香敷衍地裹着头发揉了两下。
云沉香不满地站到她身后,接过毛巾。
“你怎么来了?”
“装!继续装。”
云木香想起她捡到的地址,伸手掏兜时才想起换了衣服,扭过头凶巴巴地瞥一眼。
“你这表演没进文工团都可惜,七宝街,棺材铺,那地址是不是你故意掉的。”
“我如果好好的,我表演你弹奏也挺不错,我们共同成立一个表演组,现在肯定能霸占电影院里的所有海报位置。”
“……”
“笑一笑,年纪轻轻不要老皱眉头,小心以后生抬头纹。”云沉香动作轻柔。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云木香推开他,捂着额头起身,站到衣柜的半身镜前,仔细打量她秀气的眉头,冲镜子里头做了几个鬼脸。
她在镜子里同身后的云沉香对视。
“国内医疗水平在逐日进步,没准有一天你的病简单地做个手术就能好,那时候你就算成了大龄老青年,凭自身条件,不降低要求肯定也能找到老婆。”
云沉香错愕,“今天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要等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等到你松口。”
云木香肩膀靠在镜子上,冲着云沉香哼哼。
“好意思说,我哪里敢生气啊,你再闷不吭声找去七宝街,出了点什么事情……我怕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疼他们。”
“这样啊。”云沉香想想,“如果你心里不太舒服,不然我出资,按照行情,以你的地位做一场法事,需要多少费用?”
云木香挑眉,“我好歹也是一代掌门,收费很贵的,你有钱吗?”
“爸妈给得不算。”云木香补充。
“有一些润笔费。”
他空闲时间门太多,偶尔会写点文章。
这年头投稿没稿费,有名气的文人投稿,也只意思性地给一笔润笔费,几块几十不等。
云木香又被勾旧时记忆,出嫁前大哥经常偷偷给她塞钱。
家里的钱大头全给大哥花了。
大哥的润笔费全给她花了。
云木香心想,看在以往的新衣服、雪花膏、鹅蛋粉的份上。
“算了,你的润笔费本来就是我的,才不给你一钱二用的机会,看在你是我大哥的份上,给你个面子。”
“只一点,你要听我的。”云木香强调。
“嗯,都听我们木木的。”
……
“为你请得是白仙。”
“三天后,趁着我家没人,去院子里打开笼子把一只小刺猬抱回家。”
“不需要准备什么仪式,只要它愿意跟你回家,回来后写上排位供奉就算成事。”
“记住,那之后家里不管是吃肉、蒸馒头都要上供。”
云沉香不理解,为什么要等三天后。
可他听妹妹的话。
……
三天后。
云沉香按照妹妹所说,选了个她去上课,不在家的日子。
昨天病人家属送给父亲两颗柚子,云沉香拆出一半果肉装进碗里,端着去隔壁。
家里没人,周父一早去上班。
母亲和周母一起带着淼淼去逛公园。
云沉香推开院门,嘎吱一声显得特别响亮。
“淼淼。”
院子里小小回荡着他呼唤的声音。
除此之外,只有挂在晾衣竿上来回晃悠的一只兔笼子。
……
“云老师,你出来一下。”
班主任突然出现,打断了正在上课的云木香。
“大家先自己练习一下。”
云木香走下讲台,出了教室瞧见走廊上站着的陌生男人。
她看一眼,视线落在班主任身上,
班主任介绍道,“这是班里韩胜男的爸爸,韩同志,这就是我们班的音乐老师。”
云木香一脑袋问好,见韩同志冲她微笑,浅浅地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就发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直勾勾的,眼神炙热。
云木香心里一咯噔。
她结过婚,有丈夫,同样兴奋的眼神她没少在周以臣眼睛里看到过。
什么意思啊!
她收敛笑容,问班主任,“这是?”
韩同志有点激动,理了理衣服,他清了清嗓子要说话时,突然发现班主任还没走,眉头微微皱起。
“老师,能麻烦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云木香:“?”
班主任也为难。
一男一女,单独说话,被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韩同志一个男同志,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他们云老师可是要一直在学校任课的。
云老师长得漂亮,以前不是没人纠缠过。
班主任越想越觉得不能走。
他装傻,“正好我也没事,我也听听家长的反馈,云老师不介意吧。”
“我介意什么,我只教音乐,学生的事情肯定是班主任你比我了解得多,这位家长,你如果是问学生的事情,我建议你直接和班主任聊,我这边还在上课,先回去了。”
云木香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转身回到课堂上。
心里却发毛。
她刚刚从那位韩同志的面相上看到了什么!
桃花债。
犯在她身上的桃花债!
云木香再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师父手把手地教,功课全做错了呀。
她和这位韩同志今天第一次见面。
看起来也不是多优秀的男青年,比周以臣差远了,她是绝对不可能和对方有任何感情发展才对。
怎么有的牵扯?
偏偏占者不自占。
云木香带着心事熬过后半节课,出教室看到韩同志站在不远处的走廊还没走。
她立马抱着葫芦丝转过身,也不打算再回办公室,直接混在学生里,绕过花坛离校。
惹不起,她躲得起。
回到家,抬手推开院门,头顶上掉下来个黑影直直朝她扑过来。
云木香吓一大跳。
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拍出去,掌心摸到了热乎乎,毛绒绒的一个东西。
“吱吱!”
什么鬼!
云木香扶着门站在原地,低头看过去,一只毛猴子蹲坐在地上,吱吱呀呀地挠着肚皮。
“……”
“是不是吓着你了。”
听到动静的周母跑出来,就瞧见云木香小脸煞白煞白的。
她多喊了两声,老人说受惊后多喊两声,不会丢魂。
云木香缓过来,看那毛猴子十分不顺眼。
“这谁家猴子?”
“跟淼淼偷跑出来的。”周母扯了扯手里绳子,“今天不是带淼淼去公园玩儿,有人偷偷在那耍猴戏,我们看完回到家才发现,这猴子不知道怎么一起跟回来了。”
“……”
有之前白仙那桩事,云木香不禁多看猴子两眼。
很好!
这就是只普通猴子,顶多聪明一点。
周母给她看了眼手中绳子。
“我正打算绑起来,给人送回去,谁知道这猴子鬼精鬼精的,根本抓不住。”
“猴猴快跑!千万不要被抓住呀。”
这一嗓子喊的,云木香算知道婆婆为什么抓不住猴子。
感情家里有个内鬼。
她瞅了眼跟猴子哥俩好的儿子,在猴子从她身旁逃窜时,快准狠地遏制住它后颈。
“吱吱吱!”
猴子着急地挣扎着,淼淼担心到原地乱蹦。
“哎呀!被抓住!”
“妈妈,绑起来吧,趁着天没黑,送去公园还赶得及。”云木香问周母要绳子。
“不行不行!那人会打猴猴,拿这么长的条子抽,淼淼都看见了,妈妈,猴猴送回去会死的。”
云木香不喜欢带毛的动物。
总觉得皮毛最容易藏尘,还容易生虱子跳蚤。
她低头,嫌弃地看了眼毛猴子,仔细看确实能发现不少抽痕,一道道被长长的毛发覆盖住。
她认真想了想。
“淼淼,妈妈可以答应不送它回主人那,但也不同意它留在家里。”
“啊……那猴猴怎么办呀。”
“明天周末我们不是要去动物园,淼淼要不要去问问动物园里的叔叔愿不愿意收留它?”
淼淼明显想把猴子留下。
他有点生气,“妈妈,你都不疼我了。”
“?”
“淼淼喜欢的刺猬你要送给舅舅,淼淼喜欢的猴猴也要送给动物园叔叔。”
“可刺猬和猴子本来就不是你的呀,刺猬是别人托妈妈送给舅舅的,而猴子,是下午公园耍猴戏那个叔叔养的。”
“哼!”
淼淼捂起耳朵,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