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敬英不知道,仇冰河没有故意去做些什么。她只是在跟别人普通地聊天而已。
由于仇文暂时还没出来见这些人类代表,他们便先一步去问了仇冰河。
仇冰河只是在聊她爸对她的养育,以及她有多么喜欢他们丧尸大家庭的环境。在那些代表眼里,仇冰河天真得不像话,她聊起父亲的时候是真开心,她聊的那些童年故事也极其生动。
她也说了光仔,她说她不喜欢光仔,因为光仔总和她父亲吵架。
中央基地并没有对外解释表明光仔不会说话,毕竟这是没必要的,所有丧尸都不会说话,他们吵架都是靠吼的。
中央基地不清楚仇文在教光仔,那些代表便以为光仔也是丧尸小团体的一员,他还是仇文的“第一个养子”,只是他和仇文闹掰了,他们并不住在一起。
仇冰河什么都没透露,她说的所有话都是仇冰河这个人能说的,说出口不突兀的。
仇冰河文化学习不怎么样,不过她很清楚一点,人类团结一致对丧尸没好处。
只有人类闹起来,丧尸才有喘息的空间。
丧尸对付这么一群人类没经验,人类自己对付自己可太有经验了。
仇冰河不是关敬英,她对人类世界没什么归属感。
“冰河啊。”教仇冰河数学的老师看着仇冰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仇先生带大的吗?”
仇冰河连连点头:“我爸爸把我养大很辛苦的,他是个伟大的爸爸,他……”
“打住!”老师抬手打断仇冰河,“你怎么就和你爸爸不像呢?”难不成因为仇冰河不是仇文亲生的?可她亲哥哥关敬英也不这样啊,她的亲生父母也是研究员。
这孩子怎么……怎么……
“我和我爸很像。”仇冰河纠正老师的说法,“我爸对我寄予厚望,我会长成比我爸更厉害的人。”
老师沉默,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说谎,可看着仇冰河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又说不出难听的话,他好难受啊。
……
仇文此时正在认真地琢磨自己,他还有些不忿:“我的欲望就不能是希望世界和平吗?”
“曾经是。”那人影说,“现在你只想跟关敬英睡觉。”
虽然这是事实,可直接说出来就
太糟糕了。
“丧尸皇是人类给你安上的身份,你本身也不在乎这些。”
“我很在乎。”
“你只是觉得心系天下苍生很帅气。”
仇文没有反驳,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不过如果让仇文选这次蜕变之后是去拯救苍生还是去跟关敬英睡觉,他肯定选后者。
“我凭什么拯救他们。他们也没把我当回事。”仇文倒不是看不起人类,他只是纯粹地觉得他和人类谈拯救有点自作多情。
人类的事,他一个丧尸瞎掺和什么?
“所以你只需要看清楚你是谁。”人影回应。
仇文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每一处细节都像是刚刚发生过似的,而他梦中永远空白的纸张也出现了文字和图形。
他记起了曾经学过的那些东西。
仇文闭上眼就仿佛有少年时期的风吹过来,那时还没有末世,那时他抬头就能看见透过树叶间隙的光与一掠而过的飞鸟。
可此时的仇文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明明它们应该发生在上一刻——两百多年前。
那些人也是,那些在他灵魂里深深刻下烙印的人。
他们匆匆来过,匆匆离开,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仇文身上。
仇文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仇文”,通过他们去确定自己的名字是仇文,随后他的欲望驱动着他给仇文两个字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我喜欢看清楚的感觉。”仇文说,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很舒服。”
“是啊,很舒服。”那人影认同他。
“我独自在陆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仇文背着手往前走,他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他在感受那些记忆和情绪,无论悲喜,“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喜欢上一个人类。”
“关敬英那孩子很赤诚,他的爱慕总是很容易触动人的。”人影回应,它也是仇文,是仇文的一部分,“想清楚不代表什么都不爱了,我又不是石头。”
“我之前以为我是诶。”仇文的心脏不会跳,他的体温是凉的,当他闭眼时,他和陆地上那些光秃秃的岩石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以为我忘记他们了。”仇文脑海里出现了那些逝去的面容,“结果我还在喜欢他们啊。”无论是父母,老师,还是同事。
仇文以为自己走出来了,他不会再为他们的离去而悲伤。他也确实不会再流泪了,只是在记忆里见到他们的一刹那,仇文欣喜若狂。
他依旧喜欢他们,这种喜欢很绵长,不沉重。仇文习惯了这种喜欢,误以为自己只是记性太好。
而这种喜欢的感觉让仇文很舒服,他同样喜欢还爱着他们的自己。
仇文闭上眼睛,在自己记忆中行走。
记忆里的他出于对生的渴望而发出了第一声哭嚎,随后他的欲望越来越复杂,他想要五颜六色的玩具,想要更帅气的衣服,想要在课堂上
压别人一头,想要独占父母的爱。
微小的欲望推动着他的每一个行为。
最后仇文睁开眼:“我没变啊。”
人影已经消失了。
仇文回头,什么都没看到。
他也不着急,干脆原地坐了下去。
仇文撑着脑袋,等蜕变结束。
他大概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起变化,就像关敬英之前说的那样,他的“成虫盘”估计快长好了。
而他的身体机能在这次之后也能运作了。
仇文的身体此时被关敬英抱着。
光仔看着仇文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大,他越来越急:“这怎么回事啊!你过来怎么就不带个胶带呢!”贴上不就好了?
“闭嘴!”关敬英压低声音。
在吼完光仔之后,关敬英又轻轻推仇文的面颊:“仇先生?仇先生您醒一醒。”他已经念叨几个小时了,可仇文就是没动静。
关敬英让光仔帮忙守着,以避免有其他丧尸跑过来袭击。
“他死了。”光仔哽咽。
“不可能,无缘无故,怎么会死?”关敬英的声音依旧很冷静,只是他轻推仇文面庞的手就没有停下来过,“你还想气死仇先生?他见过的事多了,你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那他是寿终正寝吗?”光仔哽咽着问。
“啧!”关敬英瞪了光仔一眼,“没事别咒仇先生。”
“我只是很难受,我,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怎么抓挠都没用,那股难受的感觉像是从他身体里浸透出来的,光仔恨不得把自己刨开,仔仔细细把难受的地方狠狠扯一遍,“我闷得慌。”
关敬英依旧在推仇文,他没有搭理光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