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被顾长浥的一本正经逗乐了,“行啊,我郑重地,要求睡在你旁边。”
顾长浥对他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满意或者不满意,只是淡淡地转开目光,很轻地“嗯”了一声,像是一种最漫不经心的应允。
床上多了一个人,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
姜颂的嗅觉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能闻出来顾长浥用过他的沐浴露。
顾长浥身上那种干净的气息里就多了几分他熟悉的甜梨香。
小崽子时期的顾长浥就喜欢用他的沐浴露。
但是每次家政送洗护用品来,顾长浥还要挑一个别的气味的,假装自己和姜颂用的不一样。
姜颂不明白,但也不拆穿。
小孩子嘛,喜欢怎样就怎样。
毕竟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也就那么几年可以任性。
白天睡得多,姜颂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探头看了一眼床上另一边的顾长浥,好像是睡得挺沉的。
他刚从床上爬起来一点,顾长浥就出声了,“要去哪儿?”
“我睡不着,去书房写几个字。”姜颂撑着身子坐在床边,睡衣松松垮垮的,夜灯的微光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镀着一层融融的光。
“正好,我也睡不着。”顾长浥起身看着他,“姜先生既然要写字,那不如我今天就来求一枚印吧。”
顾长浥说是求,口气里却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写字也是写,写印面也是写。
姜颂没跟他争,任着他跟到了书房。
从前他教过顾长浥写字,研磨润笔都是最基本的。
他在掌心铺开一张纸,顾长浥就已经在一边安安静静地把墨研好了。
“什么内容?”姜颂打柜子里扫了一眼,挑出来一方朱砂地芙蓉冻钮,用力在手中的宣纸上压了压。
顾长浥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玉石印章的大小,“就写‘顾氏私藏’。”
“藏书章?”姜颂偏头想了一下,建议道:“会不会太直白?‘藏之长浥’或许更合适。”
“不是藏书章,但按你说的写。”大约是夜深了,顾长浥的神情松弛了许多,看姜颂的眼神也没有那么阴鸷紧绷。
“阴文阳文?”姜颂提笔蘸墨,抬头看他。
“阳文,缪篆。”顾长浥站在桌边,等着他落笔。
缪篆屈曲缠绕,是篆书当中相对易学却难写好的一种。
但对姜颂来说却不成问题。
他稍微弓着腰,因为身上吃不住力,只能微微撑住桌面。
从身后看过去,他的一张背纤薄,一双肩平直,流畅地收束成一把软腰。
好似一把吃着力的韧竹。
他身形有些过于瘦削,落笔却是极稳。
字形方正且横平竖直,流畅的走笔充盈顶格,把“长浥藏之”四个字写出了一种古朴的倜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