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是我爹?”
齐窗明嗯了一句。
他道:“小凤,我努力活,你要多欢喜些啊。”
秦青凤便笑了,“好啊。”
她的痛苦,来源于他的死。
他的死,来源于对她的爱护。
纠缠不清,不清不楚。
好在即便没有来生,也有余生。
余生,都要好好的才是。
……
秦青凤成婚之后就搬出去跟小明一起住了。她的将军府不大,仆从也没几个,就跟多年前的澹台老先生和老夫人一般。
两人住在屋子里,多干的是羞羞答答的勾当,此时不应有人在,仆从们早早躲开。
如今国泰民安,她在各州游走一遍,不仅震慑了大秦的反贼和山匪,也震慑了大金。
不论对方因为大秦换了个女帝怎么想,但是暂时是没有动的。秦青凤也开始留在云州整兵,回来的时候就多了。
小明不躺在床上,便也喜欢去军营里面走走。刚开始也有人挑衅,但没几天就不敢挑衅了。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强大以武服人,也不是有多聪慧以德服人,他纯靠吹枕头风。
人人都知晓,将军极为相信这老白脸的话,他一吹枕头风,便将军什么理智都没了,整个人都不对劲。
这就是奸臣了。
也不是没人上言过,但是都没有好下场。
久而久之,众人见他只吹枕头风,只来军中黏糊将军不涉及军政,便也不管他了,只看见他如若无人一般,极为忽视。
倒是小河很喜欢他。
小河力气极大,练武极佳,小凤爱才,刚开始还亲自带着练功,但是她实在是太忙了,没几天就把小河给了齐窗明。
齐窗明如今真是一身轻松。他不再背负着暗卫的责任,不用去杀人,不用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十分的自由。
他觉得自己这一死,除了让小凤痛苦,下辈子下下辈子遇不见小凤之外,至少这辈子是好的。
他自由自在的,小河一边扎马步一边问,“您不担心将军被别的人勾搭去吗?”
齐窗明:“不担心。”
小河点头,“您长成这般,自然是不担心的。”
齐窗明随意的坐在地上,道:“我以前更好看。”
他因为长得过于美,险些没有做成陛下的暗卫。
若是他没做成陛下的暗卫,此时的他在做什么呢?
他应当是死了。
他那般的美貌,进了暗卫里,哪里能出来。
齐窗明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脸,“这张脸些许寡淡,我之前啊,只需瞧花一眼,便一眼能与百花争艳。”
小河是信的,她说,“您老了,都能长成这般,年轻时候得多好看啊。”
齐窗明:“……”
“老了……”
小河安慰他,“您别伤心,将军就好您这口,年轻力壮的都进不去她的法眼。”
齐窗明:“……嗯,多谢你的安慰。”
小河:“您教我功夫,我自然是向着你。”
将军太忙顾不上她,她就被将军扔给了齐先生。齐先生虽然身子弱,但是看的书多,懂很多拳法刀法鞭法等等。
虽然他演练起来软绵绵的,但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她觉得这极为适合她。
“为什么适合你?”
“因为这都是杀人的招式,半点没有多余的累赘。”
小河一点也不隐瞒,“将军说了,杀人的招式要好,不必华丽,只需要一刀致命,战场上,可没人跟你耍花腔。”
她道:“但先生您教的,跟将军也有些像。”
她问,“是将军教您的吗?”
齐窗明摇头,“不,是我教导你们将军的。”
小河:“吹牛。”
齐窗明:“那你问问你们将军。”
小河就去问了。秦青凤点头,“是啊,是他教导我的。”
小河便叹气。
“我以后不要喜欢人了。”
小凤:“嗯?”
小河:“将军,您在战场上杀敌英勇,但是一碰上齐先生,便成了一个毫无底线的,我不想成为您这般的样子。”
她道:“我想明白了,好的将军,就该不入男人爱的圈套。”
小凤笑起来,摸摸她的头,“你还小呢。”
“不要发这般的誓言,成真了怎么办?”
小河疑惑,“您还信这个啊?”
小凤:“是啊,我曾经年少的时候说错话,后来灵验了,悔恨交加,自此之后,遇见寺庙我拜佛,遇见道观我也跪求三清。”
小河:“后来呢?”
小凤笑了,她道:“许是我虔诚,菩萨如了我的愿。”
她感慨的回到家中,道:“还愿也要还好久。”
不仅小明求,她也求过。
三跪九拜求来的余生,得还愿。
……
长明十年,小凤四十岁了。
这七年里,小明也适应了云州的日子。他活得闲情雅致,在院子里面种了花。
小凤没精力照管,他却时间充足。
小明刚开始也没有照顾花草的,他还算有精力,改良了训练暗卫的法子,给小凤训练出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本就跟着她南征北战,有战争的经验,再被这么一训练,便势如破竹,出去剿灭山匪的几次速度极快。
便也开始没人叫小明老白脸了。
不过云州的风沙大,老白脸的脸没多久也不白了,晒得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像个一看就会活到五十岁的正常人。
然后他就像是了却余生心愿一般,开始养花养草。
小凤依旧早出晚归,她忙嘛。如今她忙的是女军的事情。
女帝登基十年过去,又一批新的姑娘长成了。女帝登基的时候,她们或许才三四岁,五六岁,又或许才刚刚出生。
十年过去,最小的也有了十岁。十岁,已经是一个可以自己思考未来的年岁了。
女帝在这一年正式宣布了女子参军的帝令,倒是也没什么人反对。反对什么呢?
十年过去,男子虽然依旧占据朝堂大部分位置,但已经有小部分的地方可以让女子参与了。
女子参军早就有了,在军队里面有那么几百人在。但是这几百人就像是稀罕的花草一般被人瞧一眼,便忘记了。
这只是在秦青凤所领之下才有的女军。别的军队根本没有。
刚开始她也着急,还是阿姐写信来说不要急。
“再过一百年,怕是女子参军也极少,你要做的,不是逼迫别人来参军,而是当有女子想要参军的时候,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可以不受到歧视,不受到打压,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是尽情去释放自己的力量和愿望。”
秦青凤看着那封信不置一词,然后把信件压在了枕头底下。
她知道,自己不能着急,要等。
往日里打仗,等的是一个时机。但是这个事情,她知道自己得等一生。
“活久一点吧,活久一点,就能看见不同的事情。”
她如此安慰自己。
等了十年,她确实看见了这么一条帝令下来,不同于往常。这条帝令下来之后,她也舒出一口气。
她把自己手底下的女将士们召集起来,给她们说了一个故事。
“当初,陛下创办官绣,让京都的贵女们都参与进来,把慈幼堂规划到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们都去学东西和管事。”
“刚开始,谁也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按照她的命令去做,一个个的练出了胆子和杂务。后来,等她们嫁人,四处八方落脚生根,一点点去按照京都学的开始照料慈幼堂时,我们便知晓,她当初选的人,教的事情,事事都没有白费。”
女将士们都不是傻子,听懂了秦青凤的意思。
“将军,我们如今也要四处分散了吗?”
秦青凤点头,“是,你们都要走了。”
众人难免不安和激动。
秦青凤笑着道:“去吧,别担心,我和陛下会给你们做主。”
女将们慢慢的冷静下来。
秦青凤道:“我们在做的事情,会遭到很多人嗤之以鼻。我知晓,多年之后,我们依旧算不得什么,会有很多人说我们自不量力,也有很多人说我们痴心妄想。”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声音沙哑,有些酸涩。
“他们会说,我们如同空中楼阁落不到实处,做些花样子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你们也会听到颇多的流言蜚语,即便身居高位,也会因为是女兵而被指指点点。”
“上战场上,因为力气,大部分人会比不过男人,行军途中,但凡做错什么,就会被说一句女子到底拖了后腿。”
“你们会有诸多艰难,颇多困苦,这一路上波折不断停——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害怕吗?”
女将士们齐齐笑起来,“将军,我们跟着您南征北战,什么时候怕过。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流言蜚语,艰难困苦。”
她道:“您就瞧好吧,即便只有十个女兵,末将也会把那十个女兵带出来。”
她们都是这般出来的。
其中一个道:“说到底,还是咱们云州的女兵多,云州女子多,敌军来了,甘愿战死不投降,其他州的姑娘们娇娇弱弱,不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