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楠用手抱着头,在那一刻,他连日来忙碌后的疲惫和劳累都涌了出来,让他觉得自己在垂死挣扎。
沈怀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的三哥!他知道三哥重情义,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便只能劝解。
“三哥,死掉的人已经埋入土里,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
“咱们活着,不能总为了死者伤心,那也会让死者担忧的。”
沈怀楠眼泪没有擦,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抬起头来更显得狼狈。
沈怀东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就心酸的很。他借口说自己要回去了,然后催着人带他去文远侯府。
折邵衣接待了一个小客人。沈怀东这般那般的形容一番,“他苦的很,哎,三哥好可怜。”
“九姐姐,你去看看三哥吧。”
折邵衣犹豫了一下。
她其实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沈怀楠,但是她在的时候,沈怀楠的背就没弯下过,他好像在谨慎戒备什么东西。
所以,今日好不容易把事情忙完了,她就想让他休息休息。
她不在的时候,估计他也能轻松些。
她摸摸沈怀东的头,“让他哭出来更好,他一直都没有哭,总那么憋着也不是回事情。”
沈怀东人小,不懂大人这些道理,他只是觉得三哥可怜。他叮嘱折邵衣,“九姐姐,你可别出事,不然三哥要殉情的。”
折邵衣竟然觉得沈怀楠可以做的出来这种事情!
她哎了一声,“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姚黄送沈怀东出去之后回来还道:“小小年纪,操心的倒是多。”
而且嘴巴竟然是一点也不忌讳,还让她家姑娘不要出事。
呸呸呸,这种话说出来要呸三声,这样就不作数了。
……
盛瑾安,一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国公府公子爷。
如今,他有了太多的忧愁。
陛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左右看五皇子不顺眼,倒是看十皇子有些顺眼了,明里暗里夸过十皇子好几次。
他作为御笔站在旁边听着陛下骂五皇子夸十皇子就十分焦虑。这哪里是让他听,这是让他死得快啊。
五皇子多小心眼的一个人!
再有,他跟十皇子也不对付,再加上王五的死,沈怀楠最初怀疑就是老五和老十干的,还让他秘密查过,虽然也没有查出来什么,但是他对这两个货真没有任何好感。
如果就这就算了,陛下还经常把他拎出来夸。如今,大家都怀疑他是皇帝的私生子,所以才有此优待。
盛瑾安还真怀疑过。他认认真真看自己跟陛下的长相,嗯,不像。他像他爹英国公,他爹比陛下生得俊俏些。
皇帝某日听了他这番小心思,笑得合不拢嘴,压抑了一段时间的郁气总算是出了。
这段时间他真是看哪个儿子都不顺眼,还是看盛瑾安顺眼多了。
看见盛瑾安他就想起了沈怀楠。
沈怀楠……还真是让他没有想到,他对王五的感情竟然这般深。
如此重情重义,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怎么说呢,在皇帝眼里,沈怀楠这种人,其实应当算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这种人,最是明白利害关系,知道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朋友于他可以是谈谈人生哲理的挚友,但绝对不会是在朝堂上还能互相谦让的挚友。
如果说,盛瑾安要是死了,他能有此反应,倒也能理解。但是王五……怎么就成了这般的模样?
对于王五的死,皇帝也很有感伤,那毕竟是他在外面认识的人,是被皇帝纳入了自己圈子的。
但是这么个人,就如此死了,他也算不得难过。
有时候人活得久了,岁数大了,又居于这个位置,实在是对这些小人物的生死难以生出什么伤心之意。
他只是从这件事情看出了沈怀楠的另一面。这着实有些重感情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将来因为这些友情兄弟之义等,惹出来乱子,那才叫皇帝生气。
他就想,就因为这般的变故多,所以澹台思正是多么的难得。
他还记得当年澹台思正那个好友,从小乡村里走出来,跟澹台思正做了好友,最后却早早逝去。
那是皇帝第一次见到澹台思正的失态,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做着一把刀要做的事情。
澹台思正……沈怀楠……一代又一代的宿命。
盛瑾安见他出神,便不说话了。他也想起了沈怀楠,哎,苦命的孩子,这一辈子真是苦啊。
他晚上就去了澹台府。没错,他觉得澹台思正比他爹有能力有见识多了。
盛瑾安坐在凳子上,一手拿着馒头嚼,一边叹气,“老大人,您可要劝劝他,哪里有他这般自己折磨自己的。”
他说,“他和王五就能如此哀极伤己,等将来我老了,死在他的前头,那他还不要哭死啊。”
澹台老夫人瞪他一眼,“不准说死字。”
盛瑾安哎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呸了三声,“我娘说呸出去就好了。”
他再看向澹台思正,“老大人,明日我就把他带过来,你好好安慰安慰他,说些生死之事应看淡的话给他听,哎,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看不开生死。”
“这点他就不如我,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澹台思正赶出去了。
盛瑾安十分委屈,不过手里还有个馒头,也不算是白来。
澹台府的大门关了,澹台老夫人站在远处看往回走的澹台思正,她静静的站在门口等他,等他到了的时候,一起转身回屋。
澹台思正给她继续夹菜,澹台老夫人却道:“你想起了遇之吧?”
澹台思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柳遇之。
这是个好名字。
但他命不好,自小孤苦,生在山沟里面,读书艰难。好在他少年聪慧,天赋高,倒是也走了出来。本是该成王侯将相之人,却因陷入了党争,成了棋盘上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那个少年郎啊,是他真正相交的。
他纯粹的很,也天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