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在想,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面对你怀孕这件事情,我的确是有些过于紧张,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过像这段时间一样,每时每刻都心神不宁。”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同时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你和孩子的平安和安全,是现在我所关心的唯一的事情,我不能容许有任何可能的意外发生,我只能尽可能避免任何人与你的接触,也避免你做任何可能引起危险的事情。”
房间里的氛围很安静,她静静地听完他的话,眼眶慢慢有些发红,可还是没有说话。
“无论我做的这些,会让你,让我们身边的人,有多么生气,觉得我有多不可理喻,我也还是必须要这样做。”午后的阳光倾洒进来,覆在他英俊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光晕,“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且,收回你那天说的那句话。”
这么骄傲的男人,话语里却有那么真实和细碎的害怕,让她不禁想起那时他们失去第一个孩子,他在冰凉的水的冲洗下,这么抱着她、将她从封闭的世界里慢慢引领出来的样子。
她理解他,没有人比她更理解他在想什么。
因为太过深爱,就会太过在乎,更害怕有任何不好的闪失,出现在她的身上。
“好,我收回那句话。”
想了一会,她重新侧过脸,看着他,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可以接受你其他的管制,只是我希望每天我能够在你的陪同下,哪怕就在别墅的附近走走。”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终于颔首答应。
这一小小的让步,也足以让她觉得要比之前那样暗无天日的关在卧室里要好上许多,她看着他,弯起唇角对他轻轻笑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每天什么都不做、足不出户、也不和除我之外的人说话,太闷了?”他望着她的笑容,突然开口道。
“当然。”尹碧玠毫不犹豫地点头。
岂止是闷,简直是快要疯了,她都觉得自己快失去和现实世界的联络与沟通,等孩子出生,她也就变成原始人了……
“我会陪着你,熬过这段时间。”
他神色平常地继续说。
她心里有丝丝暖意,沉默一会说道,“我突然想起,上次严沁萱和我说,她和陈渊衫还考虑着再要第二个孩子。”
“我们不要。”他倒是很斩钉截铁地就打断,“我们要一个,就足够。”
要两个孩子,不但苦着她十月怀胎、他又要紧张得神经衰弱一次。
不行不行,就一个,等这个孩子出生,说什么,都不能再要第二个……
就这样在柯轻滕全方位的管制之下,尹碧玠的身体情况始终很稳定,囚牢生活也终于快要到了解放的那一天。
按照医生的预产期,他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最佳的病房,提前几天就和她一起住了进去,并安排二十四小时的护工服务,力求保证绝对的安全。
晚上吃完饭,他陪着她散步一圈回到病房,扶她躺上床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的肚子现在已经非常大,她原本人瘦高,可加上这么个肚子,这几个月整个人也丰满了不少,只要稍微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让他惊出一身汗。
她躺在了床上,斜睨一眼一言不发面容严肃的他,忍不住发笑,“怎么了?”
他长吁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和烦躁,才以平时淡冷的样子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有觉得什么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又忍不住说,“我倒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以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烦躁。
她那么了解他,当然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烦心和紧张,便反过来揉了揉他的手,说,“放心,我们的孩子真的是很听话,这几个月都没让我有什么太多的身体不适,所以,生产一定也会很顺利的。”
他望着她沉静的脸颊,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按照往常的惯例哄她睡着后,他便睡在一旁的床上,可心里那种焦灼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他闭着眼睛,却根本毫无睡意。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半夜,他觉得自己的神经高度紧绷着,怎么也舒缓不开,干脆就从床上坐起来,想到窗边吹吹风。
可他刚下床,就听到床上的她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这下,他的神经一下子就崩盘了,立刻跑到她床边,打开灯,问道,“怎么了?”
尹碧玠只觉得似乎下身处有些湿,好像有水的感觉,睁开眼睛,望着他焦急的脸庞,“……好像,好像羊水破了……”
柯轻滕这个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任何的行为都是靠本能的反应,他先抬手按了紧急铃,然后轻轻掀开被子,看了看她腿间的情况,绿着脸从牙缝里憋出来几个字,“嗯,是羊水破了,不怕,医生马上就来,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不要怕,好吗。”
语无伦次的断句,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几乎将她的手也要抓破,她虽然也很紧张,可是看到他这样,心里更是一阵甜一阵酸,只能不住地点头答应。
即使是半夜,但医生和护士还是来得非常快,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了病房,一切都进行得有效而迅速,柯轻滕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过话,直到跟着医生将她一起送到产房门口,他才动了动嘴唇。
那一刻,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很多年后再回想起来那个时刻,他都记不清那个时候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记得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她淡淡的笑容,还有自己湿透的浑身衣物、以及不断发颤的手。
那是他一生中,唯一有过的一次,连言语都形容不出他心中的汹涌情感。
直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送着她进入产房。
尹父尹母,陈渊衫和严沁萱接了他的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严沁萱手里还抱着一岁大、还在睡梦中的女儿。
“没事的。”
当年严沁萱生产时,把医院的墙砸出一个大洞的陈渊衫此刻站在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的柯轻滕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一定会非常顺利,你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尹碧玠。”
柯轻滕还是没有说话,目光只是锁定在产房的那扇门上。
那几个小时,他一直维持着那个一动不动站立的姿势,无论任何人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开口回应过。
而产房里,却也没有传出尹碧玠的任何吃痛声,异常地安静。
……
终于,产房的门打开了。
一个医生手里抱着个小小的婴儿,大步走了出来,“柯先生,恭喜,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太好了!”尹父尹母都从椅子上站起来,笑道。
陈渊衫和严沁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上前,看看新出炉的柯家少爷。
可唯独准爸爸,还是一动不动地僵立着,脑子里只回荡着那句“母子平安”,目光扫了一眼医生怀里的婴儿,连上前一步都不曾,只是冷冰冰地问道,“我太太呢?”
“柯太太很平安。”产房里,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尹碧玠出来,柯轻滕看到她,才终于挪动了脚步,可因为长时间的站立而酸麻差点摔一跤,好不容易才站稳。
四目相对,那几个小时就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紧紧攥住她汗湿的手心,几乎是贪婪地望着她苍白的脸颊,薄唇紧抿着。
“柯先生,您的太太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妈妈。”一旁的医生摘下口罩,看着这对夫妇,说道,“那么长的时间,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叫过一声,始终很配合、很清醒地努力生产。”
“我很厉害吧。”尹碧玠也笑了,望着柯轻滕,声音低而嘶哑。
柯轻滕的视线落在她已经被咬破的嘴唇上,他看了一会,觉得眼眶有些热,低下头,重重地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这是他柯轻滕的太太,也是最坚强的妈妈,十月怀胎、为他生下宝宝、并且这样坚强地挺过了整个生育过程,平安地回到他的身边。
在他的心里,这个他全世界最爱的女人,真的,很伟大。
“看过宝宝了吗?”见他不说话,她又问。
他刚想开口说话,可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整个眼前陷入一片漆黑,然后,在他完全不能控制的情况下,他整个人往后一倒,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
于是,当后来,柯印戚小朋友三岁生日的那天,就被八卦的花蝴蝶叔叔封卓伦悄悄告知了一个秘密。
在他来到人世的那天,他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冷静理智如机器人一般的男神爸爸柯轻滕不但对他不闻不问,只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还攥着他妈妈的手,直接英俊而又潇洒地,晕倒在了产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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