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待命的习武教练每天在一旁面面相窥地看着陈渊衫不厌其烦地充当人型沙袋,都只能沉默着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上前阻拦。
安志尚抱着双臂笑嘻嘻地看着人型沙袋,过了一会,转向教练们,“我说啊,你们都回去吧,今天估计你们也上不了场了。”
教练们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场馆里,陈渊衫和严沁萱也结束了这一回合的练习,严沁萱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立刻跑到安志尚面前朝他伸出手,“水,水。”
“严小妹妹……”安志尚扶着额头,将运动饮料递给她,“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好像变成你的特助了……”
严沁萱不说话,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陈渊衫用毛巾擦了擦脸,轻描淡写地看了安志尚一眼。
“……好,我走,我发现我自己的亮度太高了,扎眼……”安志尚被小少年这一眼看得浑身一颤,立刻快步倒退出会馆。
“小哥哥,”安静无人的偌大会馆里,严沁萱放下水杯,小小的身子在地板上坐下来,头发因为汗湿粘在脸庞上,认真地叫他,“小哥哥。”
陈渊衫被这两声“小哥哥”其实叫得内心都酥软了,可由于常年不喜怒于色,陈小少年这个时候也格外淡定,用鼻子“嗯”了一声。
“小哥哥,爷爷身体不好,所以我不想爷爷太累,谢谢你每天陪我练习。”小女孩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不客气。”陈渊衫弯腰在她的身边坐下,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毛巾,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
“小哥哥,我下个星期就要回中国了。”
放下毛巾,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学校要开学了,我得回去念书。”
陈渊衫自从认识她后,就从未主动开口问过她什么,一向只是听她絮絮叨叨,他不问她从哪里来,也不问她是否定居在日本,一是他不习惯打听别人的私事,二是他认为这个小女孩就像一张最纯净的白纸,他不需要去问任何。
“我的爷爷和奶奶住在日本,每年暑假我都会来玩,但是爷爷希望我能像一个男孩子一样坚强无畏,所以才总是教我一些男孩子学的技能,”她抱着膝盖,“虽然很累,也很疼,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我知道爷爷很爱我,才会这样对我严格要求,他不希望我成长在温室里脆弱无助,他希望我从现在起就能保护好自己。”
陈渊衫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
她的家庭一定也是拥有丰厚独特的背景,所以才会让小女孩在这样一个岁数就去体验完全不同的人生,而不是整天将她当宝石一般捧在手心里疼爱。
“之前我来的时候,没有在这里交过任何朋友,因为基本上都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而且我也不会说日语。”她歪了歪脑袋,笑吟吟的,“小哥哥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哦。”
他听得心中一动,稚嫩未褪的脸上飞速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估计叫安志尚看到,一定得上蹿下跳。
毕竟,陈家这位少爷,从小就是不同于常人的冷静,甚至根本一点都不像这个岁数的男孩子,玩具不玩、游戏不打,成天就是忙碌于汲取新知识和学习各种新技能,甚至连人际交往也非常单薄。
所以这还真是第一次,陈渊衫愿意亲近一个陌生人,还是个小女孩,不仅对她不厌其烦,还对她无比细腻。
…
严沁萱要离开日本的那一天,陈渊衫在练武场简直坐立难安。
昨天原本说好她去机场前会来和他告别,可是他左等右等,她还是没有出现,他心中烦躁得不行,蹙着眉头来回踱步,后来索性又三下五除二地把陪练们全部打翻在地。
安志尚一边安抚着苦不堪言的陪练们,一边心惊胆战地瞅着这位小少爷沉默的背影,想上前说几句,又怕自己嘴笨把他惹得更毛。
就在这个时候,场馆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条淡蓝色的小裙子,飞快地跑了进来。
而小少年听见声音,也是头一次失了冷静,立刻转过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小哥哥!”
她一溜烟跑到他面前,可爱的脸庞上满头大汗,“对不起我来晚了,早上睡过头了,我得马上离开,爷爷在外面等我。”
“没关系,”他望着她,突然有一种想朝她伸出手的冲动。
“小哥哥,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既聪明又善良,爷爷也很喜欢你。可是虽然你很厉害,你还是会很耐心地陪着我,听我说话,”她笑眯眯地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小哥哥,我回到中国后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