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一载正月初一,一道罪己诏从长安发往大唐各地。
“动天地者,莫若精诚;致和平者,莫若修政。朕顾惟庸昧,讬於王公之上,於兹三十九年矣……於戏!每思禹汤之罪己,其庶成康之措刑,孰谓德信未孚,教化犹梗。咨尔多士,毗予一人,既引过在躬,亦渐几於理。布告中外,称朕意焉。”
大明宫墙上的内侍念完诏书,担着箩筐的老者朝身边一个长衫书生模样的人问道:“先生,这是啥意思?俺就见阵仗大,又听不懂。”
杜甫笑道:“这是陛下发的罪己诏,承认以前做的错事,如今都要一一改正过来。”
老者直点头道:“改了就好,那陛下还征兵去北边打仗不?”
郑虔搂着杜甫的肩膀,闻言道:“那肯定不会了,陛下都说了自己以往不惜民力,好大喜功,害得数万将士埋骨沙场。”
老者眼中渗出泪来,焦黄的脸上又哭又笑,“太好了,俺的小儿子保住一条命啊!就是这个臭小子不懂打仗有多险,整日囔囔要去边疆建功立业,他几个哥哥可都折在安西了!”
天幕消失后,李隆基当即回长安,亲自写下罪己诏,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年老昏聩,被奸臣蒙蔽,听信了奸臣的话,做出了许多错误的决定。又贪图享乐,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不知道民间疾苦,百姓被折腾得苦不堪言。现在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决心改正,其中真心,天地可鉴。
“老杜,我相信你说的了!”郑虔看着张贴出来的罪己诏连连称奇,杜甫回来跟他说什么天幕,天音,还听到自己被叛军俘虏,最后太子克复长安自己都七十多了被贬,就因为没有殉国。郑虔原本以为杜甫喝醉了,没想到一大早就听说皇帝下罪己诏。
杜甫道:“我本来就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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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当夜贬了一大批官员,皆是李林甫、杨国忠的党羽,又将李林甫、杨国忠、鲜于仲通、安禄山、史思明等等天音明说的奸臣乱臣都被抓捕。兴许李隆基是被天音所说的薄情寡义刺激了,直接每人一条白绫,完事后草草掩埋。
对于原来历史上死后被扒坟开馆的李林甫而言,这样的结局都差不多;原来被乱刀砍死的杨国忠倒是很满意,至少是个全尸,他一生也曾富贵至极,如今身死,也不枉此生!
按照天音所说,他也就嚣张不过五年时间。反正都要死,现在死还不用受辱,勉强认了。
陈玄礼反倒成了新年中最忙的人——忙着抄家。
李隆基想过了,将奸臣党羽剔除,其中牵扯的无辜妻子儿女皆免罪。反正家族中掌权的男人都被流放,家产都没入国库,这些孤儿寡母后半生也只能当个普通百姓了。
李林甫的儿子李岫走在前往延德郡的路上,一日前他的父亲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唐宰相,他还是威风凛凛的将作监。他掌管宫殿建造,金玉珠翠、精美器皿的建造,专门供皇帝享乐,自己经手的部署象牙就是美玉,从未见过凡品。
早就劝说过阿耶,可早就无法收手了!李家的荣耀来自于皇帝,就必须按照皇帝的心意办事。如今皇帝是“醒悟”了,皇帝依然高高在上,他们这些为皇帝效命的人就得受罚。
多不公平啊。
他转身看向高大的长安城墙,延德郡远在天涯海角,听说那里四面八方都是腥臭的海水,狂风能把人吹起来,那里的人野蛮无礼,比北边的契丹还不知礼仪。
再看一眼长安吧,他恐怕终生都无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