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绿萼脸色难看。
但奚谨是一定要帮的。
她抿抿唇，“三公子要怎样才肯帮？”
奚浮玉脑海中想了挺多事。
最后只是把短刃上的相思豆碾碎，轻声道，“我缺个相思豆的坠子。”
花绿萼怔了下，“好。”
她原以为会借机“让她和离”之类的，毕竟上次不周山，他就委婉提过和离。
没想到这次的“报酬”却如此轻松。
像是在故意逗一逗她。
小狐狸垂头编剑坠时，才意识到自己被拿捏了。
可恶。
分明一开始就是奚浮玉的错，如果不是他玩替身，又故意刺激奚谨，奚谨怎么可能会这个时间引气入体。
他原本是可以在蓬莱境引气入体的。
花绿萼忿忿编着坠子。
见奚谨周身灵气大增，倒也安心了不少。
灵气充裕，又有玄苍妖帝的妖丹护体，引气入体自然没有差错，甚至一步迈入了筑基。
好在筑基以上才需要度雷劫，不必再大费周章了。
掌门与何律仁看的连连惊叹。
掌门：“此人是修练奇才啊。”
他心思浮动，起了几分收徒的心。
青云派是蓬莱境第一大宗门，门内高手如云，资源雄厚，倘若去蓬莱境，拜师首选便是青云派。
他见奚谨睁开眼睛，情绪稳定，忙问，“小友这会儿感觉如何？”
奚谨有几分迷茫。
花绿萼飞快凑到他身边，“你刚刚心绪浮动，引气入体，直接步入了筑基。”
奚谨大概了解一些修仙的术语，有几分惊讶，但确实察觉到身体轻盈不少，甚至有股力量在体内流动。
他眼中闪过欣喜。
花绿萼夸他，“你真棒！凡间灵气如此稀薄你都能引气入体，日后定能境界圆满。”
奚浮玉笑了声。
奚谨听到声音，将花绿萼护在身后，警惕盯着奚浮玉。
眼见奚浮玉越走越近。
奚谨握刀的手也紧了些，“三公子还有什么事？”
奚浮玉站在了奚谨面前。
花绿萼探头看过去。
原以为奚谨就已经很高了，没想到奚浮玉竟然不相上下，深藏不露。
而且！
两位的胸肌都很显眼！
花绿萼闭了闭眼，快住脑。
想什么呢？
能不能克制一下色胚属性。
“奚谨公子别紧张。”
奚浮玉目光清清凌凌，抬手一伸。
他掌心白皙干净，没有任何嘴巴存在的痕迹，藏的可真太好了。
花绿萼将相思豆一丢，精准扔到他掌心。
都没有任何碰触。
奚浮玉握住相思豆：“在下今晚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青云派掌门左看看，右看看，神色颇为纠结。
花绿萼倒也明白，将聚灵丹给了他与何律仁一人一颗，“多谢两位今日相助。”
掌门忙说，“客气客气，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乃青云派掌门，这位奚谨小友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花绿萼抢先一步拒绝，“他拜过了，我就他师父。”
掌门遗憾叹息，叹到一半骤然一愣，“师徒恋？”
花绿萼：“……”
她眼神飘忽，被一位长辈如此惊讶的看着，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掌门倒也没多说什么，“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叨扰两位小友，先行一步。”
他叫住想留下问问题的何律仁，一同离开。
奚谨：“他们……？”
花绿萼嘟囔：“老狐狸。”
奚谨惊道：“他也是妖怪？”
花绿萼摇头，“啊不是，我是说他性格像狐狸，应当是猜到了我的身份。”
所以才走的这么毫不犹豫。
也没多问任何问题。
“刚刚你引气入体，临渊城灵气稀薄，你又意识全无，不好轻易挪动，就请他们帮忙摆聚灵阵，聚灵丹与剑坠是谢礼。”
她又检查了一遍奚谨的身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奚谨抿唇：“没有，很舒服。”
“奚浮玉也帮了我吗？”
花绿萼迟疑的嗯了声。
奚谨再次抿唇，没有回话。
踏入仙途的欣喜消退的很快，他现在满肚子疑问，关于花绿萼，关于奚浮玉。
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花绿萼倒是主动提起来了，“奚浮玉扮作替身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奚谨嗯了声，握住花绿萼的手，“我明白。”
花绿萼唔了声。
这次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她和“奚谨”做了什么，认错了几次吗，那不是在朝奚谨胸口戳刀子？
她干巴巴找话题，“你怎么找到的？”
奚谨：“是白团子告诉我的。”
花绿萼微微挑眉，看向刀中浮现的刀灵，“你怎么知道？”
白团子小心回：“我傍晚的时候，看到他变成主人了。”
花绿萼蹙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团子自知理亏：“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想沾沾喜气。”
它当时也好纠结。
奚浮玉神色与语气都清清冷冷，但他身上有它主人的气息，那么痛苦又压抑的气息，话语细品又那么可怜。
小团子莫名就有点心疼。
可等离开了奚浮玉，回到奚谨身边，见奚谨认真工作，时不时甜蜜一笑，不用问就知道他脑子里想得全是今晚的约会。
它又开始良心不安。
奚浮玉身上毕竟只有一缕主人的气息，而它的主人又确确实实早已陨落。
所以又忍不住告诉了奚谨。
这才有奚谨精准找到奚浮玉，又看到“花绿萼被骗私会”的画面。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白团子也吓得够呛，这会儿蔫儿吧唧的，“我知道错了。”
花绿萼小脸冷酷，“奚浮玉身上有你主人的气息？”
白团子点头。
花绿萼冷静道，“你在学宫，日日夜夜都能见到你主人的亡灵，每天都能尝到他做的饭菜，怎么一道气息就认了主？”
白团子抖了下。
四族的小殿下当属花绿萼脾气最好，许是因为是狐狸，做事说话都懒洋洋的，狐狸眼纯澈，又总是爱笑，一副古灵精怪的少女模样。
可这会儿白团子才真的意识到，她不是什么古灵精怪的少女，她是妖族的小殿下，未来的妖帝。
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绿萼，吓得眼泪吧嗒吧嗒掉，“我我，我觉得他好可怜……”
花绿萼：“我倒也不是要听理由，只是你是刀灵，我把你带出幻境时，你兴高采烈的认了我为主人，让奚谨感受你时，你敞开心扉让他看到了曾经仙帝的一生，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若是不想认主可以直说，认了奚谨做主人，日日与他相处，又吃了他多少顿饭，连一道背刺他的消息都要纠结犹豫才说出口，若是因为仙帝陨落，你心死如灰，认谁当主人都无所谓，那我们就趁早解除契约吧。”
白团子抽噎道：“我没有，我真的知道错了。”
花绿萼：“不用和我道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白团子哭着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啦落下，“我知道了，我，我鸡还没喂，我先回去喂鸡，我会好好想想的。”
说完便离开了。
奚谨看向白团子，欲言又止。
花绿萼倒也没真生气，但最近经历了的背叛相当多，多到小狐狸都能怀疑狐生。
所以她要把这种背叛扼制住。
而且。
“刀灵是刀滋生出的灵，倘若它三心二意，日后你与别人打斗时，不仅发挥不出这把刀原有的威力，还很可能被背刺。”
打打杀杀，稍有一分分神，便可能命丧黄泉，这种刀灵哪里敢用。
花绿萼解释完，见他还在沉默，“你怎么不说话？”
奚谨：“你刚刚训白团子的时候，好有气场。”
花绿萼：“……”
就差直接说她好凶了。
她故意乜了眼奚谨，“吓到你了吗？”
“你还没见过我更凶的时候呢。”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触动了奚谨，他忽然抱住她，低声说：“啾啾，我不在乎刀灵有没有二心。”
“我当时只是凡夫俗子，如今也不过才区区筑基，它不愿意就算了。”
花绿萼怔了怔，“你心真大。”
奚谨下巴抵在花绿萼发心，暖洋洋的身子贴着小狐狸，声音低哑，“我心不大，我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拥有什么，告诉自己不要奢求过多。”
他嗓音不自觉低落下去，拥抱也愈发的紧了。
往常沉默寡言的人，今日第一次诉说自己的心情。
“可是我现在想要的多一些。”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踏入仙途，你会不会在陪我度过一生。”
小狐狸抢答，“会的。”
五十年不过弹指一瞬。
她当然愿意分出五十年与奚谨度过一生。
奚谨笑了声，又温声道，“但我现在踏入仙途了，我想要的多了，我想和你多几个五十年，多好多好多的五十年。”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花绿萼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既然成了亲，共度一生就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但奚谨却毫无安全感。
只想着一个五十年，好多好多五十年，却从来没想过一生。
她心想。
若是奚谨像大多数男人一样，看到妻子与别的男人过了乞巧节（即便是因为幻象被骗），因此心生芥蒂，或者责怪辱骂她，她倒也不至于如此心情复杂。
可奚谨不是。
他就是很特殊，每一件事都看的通透，又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花绿萼说，“你有怨过我吗？”
奚谨正沉浸在表达心意，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什么？”
“为什么要怨你？”
花绿萼搂住他的腰，“如果没有我，你会过的很好。”
奚谨：“什么算是好？”
花绿萼想了想，摇头。
她也不太懂“好”的定义。
但如果按照普罗大众的想法，那成亲生子有能养活全家事业，就已经极好了。
“但最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奚谨轻声说，“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就是每天算着挣多少工钱，晚上吃点什么，回家路上想要不要买壶酒，要不要逛夜市去看杂耍。”
花绿萼：“那有我了呢？”
奚谨：“每天算着能挣多少工钱，然后把工钱上交，再想想一日三餐你会想要吃点什么，晚上早些回家见到你。”
空中忽然燃起了烟花，不知道是哪家准备的，声势浩大，点燃了夜色，灿烂而绚丽。
嘭嘭嘭的声音。
花绿萼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原以为奚谨会说“有你之后生活与众不同”之类的情话。
可如果这样，奚谨就不是奚谨了。
他就连务实都这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