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易安站在后方，看着他轻易催眠所有人，摇了摇头，忍不住记仇道，“你当年也是这么催眠我的。”

巫溟歉意的眼神看了过来。

对了。

祁易安忽然又想到什么，突然来到水幕前，抬手抹去了上面的剩余副本，全部进入暂停状态。

“小安。”

巫溟缓步跟着他，“有一个消息我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

“命运之轮的力量想一直维持运作……是有前提条件的，”

巫溟尽可能清晰、平和地告诉他这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它的力量来源，就是整个怨池世界的执念，如果把全部的副本都关停，玩家也全部送走的话，我们可能也会很快恢复普通人的力量，失去对怨池的掌控。”

“原来如此。”

祁易安听了这个【坏消息】，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受打击，反而因为逻辑终于对上了欣然点头，“怪不得……怪不得在那之后你越陷越深。有人偷走了你安置在人偶内的齿轮，你需要更多力量，人偶也需要更多力量，所以下意识地，你在的副本难度也跟着提升了。”

“……”身为副本boss的回忆看起来并不美妙，巫溟望着他，面容深沉，“不过，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我不介意。”

只不过，再次变回正常人的话，怨池世界的本源力量也会让一切再次慢慢变回原来的样子。

副本们会继续吃人，玩家们会继续受到无尽折磨。

“其实，我的心愿并不是世界和平。”

祁易安忽然说道。

“什么？”

“我想看看现实世界，是因为那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我想看到副本世界变得平和、安全，是因为那样的话，就会更像你生活过的地方。”

祁易安将手背在身后，嘟嘟囔囔地说了起来，“喜欢在副本里搞事情，看世界翻天覆地，也不是什么嫉恶如仇，惩恶扬善，我那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是非善恶观，我只是……听你讲了那么多故事，结局都是正义得到伸张，恶人被惩罚，所以也想看看这样的故事真的发生是什么样。”

“……”

一直都沉默着的、甚至很是冷静的巫溟忽然露出了惊讶神色，眼睛微微睁大了，“你不是……”

“巫溟。”

祁易安眯着眼，皱眉瞥他，“你的心愿很伟大，但我不想骗你，我没有那么高尚，如果你想留下拯救怨池世界，我可以一起帮你，但是吧，如果你又想牺牲自己拯救世界，我会再次像这样阻拦你的。”

“等等……！”

巫溟忽然疾步走上前，“我……不是，你刚才说，谁的心愿是拯救世界？”

“你啊。我一个npc出身莫得感情的杀手，怎么可能有这种高尚的心愿啊？”

祁易安莫名其妙看着他_[，但我仔细想了很久很久，已经决定不怪你了，怎么，你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志存高远？”

“………………”

巫溟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前方是怨池的水幕，附近四仰八叉躺满了被催眠陷入沉睡的玩家，巫溟抬抬手，推开几个玩家，找了个空地突然原地坐在了不知道谁的椅子上，低头捂住了额头。

“你怎么了？”

祁易安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巫溟这么苦恼的样子。

世界崩塌都没见他这样呢。

“难道是又出什么bug了？！”

祁易安一惊，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喂喂喂，我跟你说！我可是很擅长留后手的！当初你不对劲我就留了后手，让你就算把我脑子洗了也拦不住我回来，你要是敢故技重施，又因为什么困难什么问题再把我丢在一边，我就要再杀你一次了！！巫溟！！你说话啊！”

“不是，不是bug，没有危险，没有问题，”

巫溟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忽然苦笑了一声，只是笑着的样子又看起来像是快哭了，“小安。”

身体忽然一晃，祁易安被他拉入怀中，突然抱住了，“？？？”

不是，干什么？！

祁易安骂骂咧咧，但耳尖一点点变红，也没有将人推开，干脆也坐在一边。

“到底怎么了？”

“误会好大……”

巫溟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还以为，你的梦想才是看到世界杯拯救……你想看到怨池世界变好的样子……”

“………………”

祁易安的脑子卡壳了一下。

什么？

半晌，祁易安猛地抬头，头顶狠狠撞在巫溟的下巴。

他大声叫道，“什么？！？？！你留下试图拯救是替我救的？！？！？”

曾经的唯一神，被黑暗的阴邪力量缠绕全身，无数个副本boss的化身，在副本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所有npc和玩家恐惧胆寒的最终神祇·巫溟，默默闭上了幽深如星海的双眸，认命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吞噬过无数恶鬼的冰冷面容微微懊恼，漆黑的墨发尾稍默默延伸出细细的一缕线，偷偷勾上了面前这位金色新神银白发丝，讨好似的交缠在一起。

“好像……是误会了。”

他说。

祁易安逐渐明白了一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巫溟，你疯了吗……”

“是疯了一阵子，但现在好多了。”

巫溟认真回答他。

“巫溟，那你这不是白干了……我也白干了……”

祁易安捂住脸。

“也……不算。”

巫溟抬手，将崩溃的祁易安扶起来，拉回椅子上，“就算这不是你的心愿，我当初可

”

嗯？什么？?”

“会先送你离开。”

巫溟望着他，像是望着一个许多年没有见过的亲密之人，眼底逐渐有了活人的温度，“小安，我只是很想看到你过上想要的生活，这一切对我来说，不算白费，你的二十多年平凡人生没有白费，我为此做的一切努力也没有白费，我们一起经历的一切同样没有白费。”

“你好理直气壮……”

祁易安盯着他，眼眶一点点变红，“你……也不怕我继续迁怒了？”

“反正你已经原谅我了。”

巫溟坦然地望着他，轻笑了一下，“你要是不解气，就再骗我一次。”

“……”

祁易安皱紧眉头，“我好像，不是因为你骗我才生气的，感觉有点不爽。”

“嗯？”

祁易安陷入了沉思。

他望着怨池上方虚假的天空，抬手一挥，穹顶彻底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