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着,狐疑地盯他一眼,一面说“无非是吾挑破了尔等的阴谋”,一面往下看。
看到赵高用“公子未得分封尺寸之地”引诱自己,他为自己“明父知子,无话可说”的驳斥而自矜点头;看到赵高表示“天下大权、他人存亡如今系于我与公子、丞相三人手中”,劝他多加考虑臣服于人、受制于人与相反境况的区别,他不由得面现犹豫,为自己“不义、不孝、不能”的推辞而暗自叹息;看到赵高“汤武弑主,天下称义;卫君杀父,举国载德”的诡辩,他竟好似如未来的自己一般,已经屈服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说辞,情不自禁地倾身,喃喃念出了那句回答。
“如今陛下尚未发丧,葬礼也没有结束,怎么好拿这件事来烦扰丞相呢!”
话一出口,胡亥耸然一惊,自知失语。
赵高正低着头翻阅剧本,充耳不闻一般,他提心吊胆地想要去看看始皇帝的脸色,却听得四面八方涌来了女子的声音。
“好,《沙丘政变》第一次拍摄,开始!”
剧本自手中化作流光消散,胡亥动作一顿,张口结舌地看向赵高。
中车府令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彻底放弃了,开始按照剧本所写的开口重现说服他的经过。
听着那刚刚才从书面上见过的大逆不道的言辞,胡亥勉强回了第一句“明父知子”,还没说完,声音就抖得不成样子,“无话可说”变成了真的无话可说。
使人窒息的寂静中,辒辌车紧闭的车窗被拉开,日光几乎刺激得他想哭。
探过脸来的女子攀上窗框,手里端着一个古怪的圆筒形事物,红红白白的漆画,里头还在噼里啪啦作响。她神态自若地举起这东西,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跟他说到。
“小胡,台词别抖啊,你之前的几句练习就不错。”
胡亥瞪着笑容满面的她,想大喊“吾要回宫!”,然而同在窗外的大兄又淡淡盯了他一眼,把他冲到喉头的话堵了回去。
女子浑然未觉这顿眉眼官司,笑着左右顾盼:“你们也喝啊,这可是畅销各地的知名饮料,别客气!”
被塞了一样的圆筒形饮具的扶苏和李斯顺从地端起来喝了一口,表情各异。
“再来一次,赵老师,你带着点小胡。”冷酷无情的仙人随口叮嘱一句,重新合拢车窗。
隔着那道逐渐合拢的缝隙,胡亥听到她和其他两人有说有笑的对话。
“扶苏,擅自把称呼改成了名字,你不介意吧?我们年纪差不多嘛!李斯老师,等会小胡的那段拍完你就可以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