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烨讲的这是什么狗屁话??死的不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灭的不是他的国家,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连星茗坐在桌子前。
桌上摆放着一张古琴,素手空悬在琴弦之上,距离琴弦几寸处轻轻拨弄。
他没有将琴弹出声音。
系统继续:[你有没有打他?]
[没有。]
[你为什么不打他?]系统更气。
连星茗盯着琴,心道:[我突然发现,裴子烨说得没错。]
[???]
系统:[你气疯啦?!]
[他说得对,白羿究竟是怎样的人,不会影响城中百姓吃几碗饭。即便我告诉所有人白羿不是逃兵,又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真正在乎这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逃兵也好,将军也罢,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一桩。]连星茗恍惚靠着椅背,国破家亡,亲朋好友皆含恨而终,他困在原地太久了,他走不出来。
他尝试过,但他走不出来。更让他发自心底觉得茫然与疲惫的是,这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已经随风而逝,成为史书上被淡化的一笔。
史书已经画上了一个完美句号。
大燕胜,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他的爱恨都没有意义。他也想像当年那样不管不顾摈弃修仙界约定俗成的规矩,单枪匹马杀进漠北皇宫,用鲜血平复心底的委屈、与绵延不绝的恨。可现在他还能干什么呢?
将大燕灭了,重建佛狸?
不可能的。
复活亲友?
也不可能的。
报复?
这应该是最可悲的一点了吧,他连能够称之为死敌的报复对象都没有,满腔苦痛无处宣泄。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连星茗深深闭眼,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与其与旁人寻求共鸣,不如坚定去做自己想做的。]
系统:[什么意思?]
连星茗说:[裴子烨想瞒着我将白羿超度,或是杀死。他没有错,站在他的立场与角度上,我能理解他这种作为,提前将危险抹杀在摇篮之中,若是我,我也会这样做。我不怪他,从很久以前我就不对他抱任何期待了,所以日后要是发生什么,他也没有道理来责怪我。]
系统心惊肉跳,[你想干什么?]
连星茗眼睫被泪沾湿,抬手用手掌按住眼睛。
[修道不就是要讲究顺其自然么?我从一开始就不想修仙,当年国战时裕和将我困在蓬莱仙岛,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时至今日我都在后悔……]
这一次他不想再后悔了。
他本就不想修仙,他不愿顺其自然。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接受成为一位合格帝王的教育体系之下,他就只认可一个道理,
那就是事在人为。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系统有点慌。
连星茗睁开眼睛,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将黑未黑,距离他们约好的聚合时间还有一阵子。他站起身抱起琴,从二楼窗台处跃下。
很快身形就隐没入人流之中。
他要自己去救白羿。
无论白羿做什么,哪怕是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当年天理只给出了“因”,没有给出“果”,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只能自己去追讨这份迟到了许多年的报应了。
届时即便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他也断然不会有一句怨言。
……
……
他在护城河前等了很久。
一直等到了天黑。
连云城一到天黑,城中城外都没人了,夜色格外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在一片漆黑中摸黑前行,走上了长桥,一直走到桥尾。
这是一道宽阔的吊板桥。
站在桥尾回首,能够看见高大的城门,当年就是这该死的城门,活生生困死了他的姐姐。
他深吸一口气,抿唇转过头,不再看城门。
抬起右手将灵力汇聚在指尖,又划向左手手掌心。转眼间有潺潺鲜血滴下。
系统讶异:[你要用自己的血?]
连星茗没有回话,只是蹙眉盯
着前方的树林。树梢上的鸟雀齐齐惊飞_[,朝着这个方向来。
片刻后,就能听见沉重且拖沓的脚步声了,像是灵魂驮着一座沉重的山,铠甲在被驱使着前行。
“白羿!”
连星茗刚叫出声,就被白羿猛地扑倒,后者一言不发单手按着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在他的脑袋上摸索,待抽出昨日新戴上的簪子,就好像大功告成,白羿直起身就要逃离。
连星茗赶忙伸手去抓白羿。他躺在地上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有冰凉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流入发鬓,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眨着干涩的眼睛笑着说:“你怎么又抢我东西啊。”
白羿恍若未闻,用力挥开他的手,站起身往后退。
连星茗怎么可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当即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又被一股力气带倒在地,就这么被强行拖拽了几十米距离。系统看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你小心点!]
[……]
眼看着连星茗的衣袍都被地面磨破了,系统急促叫道:[松手!松开手!]
连星茗也不是要和白羿拼命,见留不住白羿,立即放开了手。坐在地上冲白羿的背影叫道:“我这里还有好多发饰和玉佩!”
白羿身影一顿,没有回头。
连星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簪子,放在了地上,往后退了两步,“你回头看看。”
白羿闻言,回头。
走到了簪子边,俯身拾起,紧紧握在掌心中。
连星茗喉结动了动,鼻尖一酸,他不知道白羿为什么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总是抢他的饰品,而且只抢他的。他现在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大脑,来不及去想这些旁枝末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