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示的终端仍然在震动,他拿出了终端,却仍然不忘望着我。
我拍了下他的脑袋,“别看了,等下又给李默打。”
他低下了眼眸,竟显出些说不上来的委屈似的。我的手只能从他的脑袋摸到了他的脸颊,拍了拍,“去啊,我人在这里又不会跑。”
迦示的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很轻的“嗯”,这才转过身往外走。
他回头望了眼房间门,走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又转过身盯着房门,这才接了电话。李默的话音中有着些疲惫与不耐,“收拾东西需要这么久吗?我没有时间给你浪费。”
“还是房子里有什么这么值得你流连忘返?”
李默的话音里满是讥诮,可是到了说到最后,话音中竟藏了某些期许似的。
迦示撩起袖口,看了眼时间,他回答道:“对不起,父亲,我来的路上处理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听见通话中传来一声有些重的呼吸。
“我不管你有没有处理其他的事情,不要耽误时间。”李默说完这句话,像是酝酿着什么,冗长的空白挤满了他们的对话。几秒后,他低声道:“选一两件生活用品就可以,剩下的不要动。”
迦示望向房门,走廊的窗边洒下了光芒,令他灰色的眼眸中愈发显出浅淡的光泽。
他道:“我知道了,父亲。”
李默挂了电话。
迦示在原地站了会儿,许久,他才进入房间。
“咔嚓——”
权限打开的声音响起。
我将视线从终端转移到迦示身上,内心一时间很难平静。
我还以为是李默觉得我死了怪晦气的,让迦示过来把我的遗物收拾走扔了。但很显然,根据亚连与斐瑞打架的这个八卦来看,这遗物可能是李默收拾给斐瑞的,说不定还会押着亚连去道歉。
可是斐瑞与亚连,怎么会打起来呢?
他们之前在学院里打起来还算有个借口,可是这都是订婚宴彩排,对于亚连来说,和斐瑞的过往也顶多是陈年旧事了。
难道是亚连知道了我和斐瑞的事情?
也不可能啊。
他身边的知情人也就李默、江森、迦示,先除去迦示,但李默和江森完全没必要在那天晚上把我和斐瑞的事情捅出来啊,再说迦示……在迦示眼里,江森和亚连能成婚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了,更不会希望彩排出乱子。
那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感到了困惑。
迦示迎着我的眼神,道:“我不知道。”
我说:“我还没问。”
他道:“我还没说完。”
我:“……你说。”
“我不知道,我要选什么东西送过去。”迦示低头望着我,歪着脑袋,看了一圈房间的角落,“生活用品到底要怎么选。”
我:“……你是要带过去给斐瑞吗?”
迦示微微
睁大了眼睛,下一秒,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的咸鱼一样身体僵硬,受不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我感觉我应该安慰一些亦或者给点甜头,但可惜我现在实在没心情,我只是将他推开。
“差不多得了。”
我措辞了下,道:“去玩吧我有别的事忙。”
迦示以一种极度隐忍的,咬牙切齿的,欲语还休的神情深深看着我,他道:“许琉灰?”
我的眉头蹙了下,望向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根本不重要吧,跟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我只是问一下亚连与斐瑞的事情,都能让你莫名其妙生一顿气。反正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他妈到底有什么关系!”迦示像是被我的强盗逻辑逗笑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他道:“是因为你。”
我懵了,“啊?”
迦示重复道:“是因为你。”
我恍惚了下,终于理解,恐怕还是我与斐瑞的事走漏了消息。
却又听迦示道:“李默让我不要动这里,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如果你不想被他发现你身上的痕迹,就赶紧离开。”
我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想把我关起来的借口。”
“随便你。”迦示松开了攥着我肩膀的手,脸上有了几分颓然,他笑了下,“我刚刚想清楚了,什么你想休息,你想和我呆几天,根本只是想利用我帮你拖延时间,等你身上的痕迹消失对吧。”
他压低声音,“为什么要等痕迹消失,因为之后又要去和李默或者斐瑞在一起是吗?”
我笑了下,“那你呢,因为知道了我的目的,觉得不帮我就可以了吗?你觉得这是在惩罚我吗?你为什么总觉得我非要依靠你不可,等我不找你了,你又生气觉得我晾着你,你到底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呢?”
我站起身,愈发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凑过去,“迦示,你希望……我是利用你呢,还是不利用你呢?”
迦示的身体颤动了下,他像是有些站不稳,灰色的瞳孔扩撒了起来。
白茶的信息素也随着他的情绪剧烈波动起来,几乎很快就盈满了整个房间,他立刻推开我的身体,往后退,“你又想激发我的恐惧症!”
我有些遗憾,“不是没成功么?”
迦示紧紧凝着我。
他看起来很可怜,毕竟哭了这么久,眼泪总是不停。
迦示一句话也不说了,转身就走了,我听见他匆忙的脚步声,于是我环视了一圈房间,在心中叹气。
烦死咯,这两天不住在这里,要自己花钱住酒店了。
我愁眉苦脸地打开终端,在地图上搜寻着便宜又偏僻的旅店。
病房内,接近正午的阳光已经十分暖和了,斐瑞躺在病床上,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指,努力感受着戒指上传来的温度——即便那温度本身也是他的肌肤所浸染的。
几名医生小心地围着他,从他的脸颊上拆着各种仪器,几名下属则手持电子映照媒介对着斐瑞。
“斐瑞先生,仪器已经全部拆除。”起价呢?”
“亚连,只是联姻的棋子。”李默顿了下,露出了很淡的微笑,身上的阴郁不减半分,他又道:“诚然,你如今咬死亚连不放手,多半是指着由他牵扯出更多的安德森家的丑闻,把事情闹大。但问题是,名誉……全看安德森想要不想要而已。”
他用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姿态看向斐瑞,“卡尔璐靠你撑着很困难吧,我们何必剑拔弩张呢?”
斐瑞的脸色更为冷淡了,蓝眼睛弯了弯,“你在彻底害死了我的未婚妻后,难不成还想与卡尔璐联姻?”
李默再一次望向斐瑞手指上的戒指,没有说话。
如此简单的动作,斐瑞却情不自禁直起了腰背,他无来由地重复道:“李默,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已经有婚约了。”
李默笑了下,很轻声地道:“是吗?”
斐瑞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感觉到李默的金眸仍在望着他,他不太确定,因为他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订婚戒指上。他头脑有些乱,心脏不自觉加快,羞恼感再次生出。
这一刻,他开始觉得李默在观察他脸上的伤痕,并且肯定在讥诮地想着什么。
斐瑞有些想要发疯,他不知道为何他总是对李默的存在感到耿耿于怀。自从特雷西庄园的事情后,每一次,每一次见到李默,他都有一种深切的恨意。
明明该死的艾什礼都已经再也无法接近她了,可是为什么该死的李默却还活着,还偏偏知道那天晚上他遭受到了何等的拒绝,又是被他怎么样的嘲讽。
那一夜几乎像是一种梦魇,李默便是梦魇的见证人——一个见证了他强行命她标记自己却被拒绝的该死的人。
斐瑞张了张嘴,他清楚地知道他不应该如此过激,也没必要和李默证明什么。可不知为何,那颗空落落的心此刻急速跳动起来,似乎在催促着他再说点什么。
斐瑞恍惚之中又感觉到陈之微似乎就在病房里。她似乎站在某个地方,微笑着看着他,鼓励他说什么似的。
我是爱你的,所以你为我而守贞,戴着戒指,有什么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