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行到半途,随着晚霞洒落,夜雾蓬勃涌起。那雾气古怪,将船只整个笼罩,两人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刹那间坠入了雪堆。继而,是一阵异常大的风浪,船只刹那间便被掀翻。
余若真气得发疯,单手抓住倒扣的船舷,不顾求生,反倒在漂浮呛水的时候,挥了一鞭子,一下锁住那船家的脖子,内劲突发,活生生将他的脑袋拔下来甩掉。
其后,他淹水昏迷,沉入海里。
暮色渐沉,风大浪急。
张兴登岛后,在岸边观望许久,没发现有船跟来,没得再庆幸了。哼着小曲,沐浴洗漱,胡乱塞了些干粮果腹,回房欲行不轨。
然而,等他解开麻袋,定睛再看,那个他真真切切摸过看过的花魁娘子孙小媚,竟莫名其妙变成了当夜吃花酒的富家小官人!
两个日夜的奔行已经耗空了张兴的体力,此刻气虚血弱,突然发现掳错了人,他先是大惊,细思之下,直觉自己被鬼遮了眼,又是大恐。
他惊恐万状,捶胸顿足,当场口吐鲜血,险些一命呜呼。好容易缓过劲来,便冲出房间,捡了块石头,回来对着那小官人的脑袋狠狠砸下。
小官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生死不知。
·
时光,来到此刻——
大周楚王世子周子皙两日前被迷晕掳走,刚才被打得头破血流。
此刻,他在霍霍磨刀声中再度睁眼,躯壳里的魂,却变成了来自2331年的现代机械师周不渡。
周不渡可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落入了谁的身体里,也不知道之前的种种曲折,他所看见的,就是一把挥向自己的屠刀。
然而,那屠刀最终没能落在他身上。
疯癫的摧花手张兴嚷嚷着:“剁了他,剁了他,他一死,幻象便就没了……啊!”可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紧紧攥住人厨子的手腕。
“你他娘的什么毛病?”人厨子回头一看,只见摧花手的两个眼睛瞪得老大,满眼血丝,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了。
摧花手刚说了一个“救”字,便从口鼻里喷出浓黑的血浆。
人厨子用手一挡,完了只觉得掌心麻痒,低头一看,手掌里竟爬满了无数小细虫子!他霎时间汗毛倒竖,拿手使劲往方桌上一拍,雄浑内劲震碎了桌板。
只一眨眼的工夫,摧花手已跌坐在地,两手死死掐着喉咙,指甲都陷进皮肉里去了。可他疯了似的并无所觉,不住以头抢地,撞得头破血流。
人厨子再一眨眼,便见许多虫儿从摧花手的眼耳口鼻里钻出,每条都不过指甲盖儿大小,但密密麻麻的,数量不下百只,钻得极快,说是“喷涌”亦不夸张。
很快,摧花手整个人都瘪了下去,脑袋不成形状,仿佛一个没皮的肉球,只剩下七个大大的血洞子。
虫儿们成群结队,在血肉模糊的尸身里乱钻,很快就吃完了肉、吸干了血。好好的一个大活人,顷刻间只剩下白骨。
那些虫儿却仍觉得不够,如流水般游移,缠上人厨子的双足。
人厨子不住跺脚,却踩不死那些小虫,感觉脚掌都快被咬碎了,使劲蹦上灶台躲闪,继续跺脚,险些跌入开水锅里。
然而,当那些乱窜的虫儿遇到周不渡时,竟像害怕他似的,纷纷避让开来,躲得足有三尺远。
“直娘贼!”人厨子目眦欲裂,挥刀直取周不渡。
“铛!”
恰此时,风中忽然传来一声响铃。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继而是一连串爆响。
那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同寻常的洪亮,简直震耳欲聋。
“砰!”
本就朽坏的门板被一股邪风撞开,烂木片七零八落。
那风打着旋儿,卷着千百张丹砂黄符涌入屋内。
泼天的黄符漫散洒下来,落了满屋满地。
符雨之中,一道黑影飞奔突袭,直扑在人厨子身上。
人厨子不及反应,左脸颊已被生生咬掉,血水喷溅,露出森白的颧骨、牙槽,痛得连骂都骂不出声,只能“啊啊”地大喊,挥刀朝那黑影砍去。
那黑影却迅若闪电,抓着人厨子手腕,一拉,一扯,把他整条胳膊撕烂了扔掉,继而大张开嘴,照着他面门一顿猛啃。
周不渡定睛一看。
那黑影不是豺狼虎豹,竟是个披头散发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