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李宿兴致勃勃,想当当教书先生,姚珍珠只好乖巧答应:“是。”
这话题有点危险,姚珍珠转头就换了:“殿下,陛下如何了?
其实姚珍珠不太好问这些,但她现在也算是了解李宿,知道他不会因为身边人僭越而愤怒生气,对于宫里这些事,他仿佛没放那么多的心思,也好似全然不在乎。
果然,姚珍珠如此一问,李宿眉头都不带皱一下:“陛下至今未醒。”
至今未醒,那宫中主事之人必定是太子殿下。
姚珍珠即便不在毓庆宫,也知道太子殿下不喜太孙,他只喜欢太子继妃陈氏,也更喜欢三皇孙李端。
对于李宿这个嫡长子,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李宿也知道宫里都传着什么样的话,背后又是如何说的,这都是事实,也是太子想让旁人知道的事实,因此李宿从未去管束。
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姚珍珠小声问:“当时悬崖上太乱,陛下是否有碍?”
李宿摇了摇头:“无妨。”
他见姚珍珠还是有些担忧,才道:“陛下应当已经安全,若当时陛下未曾逃离险境,禁卫会立即联系我,我也不会一直留在山谷,不叫回去。”
姚珍珠这才明白,李宿并非对皇帝陛下全无关怀。
他表现得在如何冷漠,却还是时刻关心着的。
他道:“你担心了?莫怕,刺客的目的是一击必杀,且也并非一定要杀死我,不会追下悬崖。”
姚珍珠等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殿下安全我便不担心,但要是以后……您怎么办。”
要是太子当了皇帝,那李宿又要何去何从?
他母亲早亡,母家早就衰败,空有嫡长子的名头,前朝无亲近能臣,宫内无人支持,只有被废一条路。
然而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有几个苟活于世?
姚珍珠会担心,是理所当然的。
但现在,许多话他都不能说,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按自己的心意活到最后。
李宿却能给她保证:“你放心,无论毓庆宫如何,但凡有我在一日,都会保你平安。”
姚珍珠顿了顿,低声道:“我是关心殿下。”
李宿对她一直都很好,且不说从前,即便是现在,在她睡不着的这个夜晚,他也好脾气陪在她身边,跟她说着这些毫无用处的闲话。
她很肯定,她不希望李宿出事。
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希望在未来的每一日都能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不会总是冷着一张脸,活得如同木偶一般,没有生气。
她问的那个问题,全然是为了李宿。
但李宿却给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她关心他,他却操心她的未来,这种感觉,却令人心中暖意流淌,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李宿轻声笑了笑。
“我啊,我应该也不会有事,”李宿道,“是孝慈皇后的嫡长孙,是先太子妃的长子,他们想要动我,也要看看苏家和柳家答不答应。”
“你放心,我不想死,他们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动手。”
除了这一次。
往常的刺客跟小打小闹一般,他身边的禁卫皆是戍边军的精锐,刺客即便近身,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去。
但是这一次是不同的。
对方下了死手,也动了根基,以这破釜沉舟的决心,抓着绝无仅有的机会,完成了一次刺杀。
其实对方已经算是成功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李宿可以果断难道这个地步,哪怕坠落山崖,也不会叫对方得逞。
所以,这一次对方又失败了。
但这一次失败之后,对方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手里攥着的能动用的刺客也死伤大半,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动手。
再如此兴师动众,那意图就太明显了。
姚珍珠似懂非懂点头:“只要殿下平安便好。”
李宿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关怀。
她并非客套,也并非只是恭敬,她是打心底里想要他平安。
李宿道:“我会的,我们都会活得很好。”
他想,外面还有那么广阔的天地,他还没按着舅爷曾经走过的路寻访踪迹,他必然不能死。
只是,他们一时半会儿,还要在那逼仄的长信宫再待些许时日。
不过,宫里到底锦衣玉食,不会风餐露宿,他可以把姚珍珠掉了的肉重新养回来。
嗯,也挺好。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待到天将微明时,姚珍珠才终于有了些睡意。
李宿看她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头,便道:“睡吧。”
今日他们无事可做,倒是可以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
姚珍珠迷迷糊糊点点头,直接躺倒在床上,立即打起呼噜来。
她往日里睡觉都很安静,一点额外的动静都无,倒是今日,兴许是说了一晚上实在累了,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沉。
李宿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给她改好大氅,直接出了山洞。
清晨的微光穿过树木之间的缝隙,丝丝缕缕飘在周身。
那光柔和得如同云锦,不夺目,不刺眼,却依旧美丽华贵。
如同那个酣睡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