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不客气,但沈庚被气到,亲自哄回来的还是她,那人说不过她,便气鼓鼓地坐在那儿,幽幽盯着她,她只好暂且放下手中书卷,百般无奈千般疼爱地说:“你真是个傻的,不想我走,好好地哄着我不就是了吗?”
沈庚扑上去搂着她的脖子重重地晃,想把她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晃出来。
波澜不惊中过了个春节,不同的是沈家彻底偏向了江东王,世子赵忞常常登门拜访,尽了未来姑爷的礼节,随着年龄增长,他越发沉稳端正,桃枝觉得她会是京城的儒生最喜欢的那一类好苗子。
意柔凑过来,二人一道在甘露阁的帘子后头看,她问:“他会是未来的皇帝么?”
桃枝点头,意柔也点点头,看着那头和老夫人交谈的小少年,惘然却坚定道:“那我要做他的妻子。”
本来是桃枝随口胡诌的“沈家姑娘倾慕世子”,连世子本人也没想过这是真的,意柔却把这慌圆上了,她在大门前拦下世子离去的脚步,问他要去哪里,世子耳朵红红,说要去书苑挑几本书,意柔说巧了,她也要去找几本古琴的谱子。
意柔一向心里有主意,兼之她和赵忞都还小,才十一岁,远未到议亲的年纪,沈家上下也只当这是两小无猜。大公子沈瑜却颓败多了,他满心以为攀上了西蜀王世子赵淝,如今世子离去,他也被卸了满身的精神气,成天喝酒打牌,郑氏也一道颓废,这种情形下,意安则越发柔弱,再不见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模样,连笑声也少了许多。
这总归是勤书阁里的事,桃枝从前作为丫鬟,还能劝慰郑氏几句,如今多了和沈庚这重关系,大公子一直对沈庚掌权心有怨怼,对她也没个好脸色,对他的事,她不好说什么。幸而老爷虽然还是缠绵病榻,老夫人身体却好多了,也能重新掌家,时时提点大儿子两句。
京城那边,西蜀王行摄政之权,与太后党柔情蜜意,太后的政令暂时都保留了下来,江东的女学也重新开张,除此以外并未再起其他事端,看起来是两方势力相互博弈后,暂时得到一个还不错的结果。但明眼人都知道,西蜀王不会放着江东这么大一块肥肉不吃,打起仗来是早晚的事。
整个冬季波澜不惊,桃枝甚至觉得,这是个平淡而温馨的美梦,除了沈庚忙得像个陀螺似的,他难得歇下来的时候一定会跟她腻在一起,眼神里的怨念越发积聚,一直怨她为什么还不肯给他一个名分,她坚定拒绝,一般的说辞是,“我还没及笄呢,这样早便成婚,平白惹人笑话。”算一算,她的牵魂引只能勉强维持到及笄前,然后她会被内力反噬而亡,已经够了,她躺在迟梧阁屋檐下的躺椅上,看漫天飘零的雪花,扬州难得有这样的大的雪,她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宫中长街积雪越过膝盖,而如今距离她及笄,还有一年的时间。
已经够了,一年正好,她不打算找更多的牵魂引续命了。反正她不相信什么永远的爱,那些书生不是最爱看什么,美艳狐妖爱上落魄书生,而在书生娶宰相小姐前乖巧离去,她就来做这样的狐妖,在最美好的年纪,在沈庚心里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抱着关于她的回忆过这一生。
她裹着毯子,没有人在面前,她是绝不会笑的,也像只懒怠的猫儿,总喜欢窝在躺椅上,夏天这躺椅摆在院子里,伸手便能摘下院中的花儿,到了冬天,则搬到屋檐下,左右摆两个炭盆,枕鸳看了还要摇头嫌弃一句,“姑娘平日也不是任性的人,怎么大冬天的非要出来吹冷风。”
内力失控时,宛如千万丛火在身体里乱窜,虽被牵魂引压制,仍是燥热难安,体温也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因此她最怕闷热。桃枝吹着冷风,嘴角勾笑,逐渐睡过去,直到被一声尖叫惊醒。
襄桃急匆匆跑过来,抓起她的手就跑,“姑娘,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