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其实早前也有过礼物的。
她的金主大人,还曾送过她一束花,如今那朵花已经打蔫,但晋春迟仿佛还能嗅到属于小雏菊的清香。
她真幸运,她找的第一个一起过春天的人是一个这么好的人,晋春迟眼里露出一点笑意,忽然又消失不见。
春天总会过去的,而春天还没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舍不得姜洛了。
这可能不太好。
龙小姐看了那些衣服很久,从里边抽出一件曾经被姜洛大力夸赞过的,穿在了身上。
薄软的衣料熨帖地贴在她的皮肤上,舒适、温暖,且合身。
镜中的女人微微地眨了眨眼。
龙族都是冷漠的、骄傲的、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众生的,纵然女人平时表现得十分温和,甚至柔软,然而她其实不知道感情是什么。
她可以化作人形,可以有情.欲,但她实际上又不知七情六欲是什么。
但是今天晚上,穿上了新衣服的龙小姐的身上,第一次有了像人的温度。
把新衣服换过几套,晋春迟才意犹未尽地回房,姜洛犹在熟睡,因为没有晋春迟这只“人形抱枕”可以抱的关系,她睡着睡着就把被子团成一团抱住了,嘴里还咬着一只被角,看起来特别乖巧。晋春迟给她重新盖了盖被子,就那样蹲在床边,像一条守护小主人的边牧,不腻烦地看了那只小猫许久。
那其实是恶龙在守护公主。
这场雨长得离谱,半夜两三点,外边仍然电闪雷鸣,晋春迟睡不着,但令她睡不着的当然不是外边的杂音,而是其他的一种什么东西。
心脏里翻涌着让龙小姐感到陌生的情绪,精神一时亢奋得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并且吞下了战利品,她的四肢百骸都微微涌动着能量,叫嚣着想要找一个发泄的渠道。
她后来又下床。
于是这天夜里,暴雨与风暴交织的中心,出现了一条冰雪般的巨龙,它长长蜿蜒着,惬意地、饱足地在云海间翻涌,无数的闪电拍在她身上,却一丝痕迹都留不下,又有无数梦幻般的结晶自冰雪龙身上洒落,然后金市不夜的那部分人群便发现,在三月初春的日子里,居然下起了雪来。
那雪纷纷扬扬,如梦似幻,转瞬便将大地铺满,像是天空赠予大地的新衣。又有星星点点与雪花不一样的蓝色冰晶落下,悄无声息地融入大地,原本被雪冻伤的花花草草从这些冰晶中得到了力量,反而更加饱满地舒展了枝丫,在薄薄的雪下期待着阳光的到来。
它们会长得更茁壮的。
这是吝啬的巨龙不多见的馈赠。
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那条龙疯了吗?”
凤凰也见到了这场雪,也看到了那些冰晶,在传说生物的眼里,这些冰晶是最纯粹的能量,散发着极其诱人的光芒,凤凰眼睛发红,几次欲冲破牢笼去捞,小小的鸟笼被她撞得东倒西歪,但直到她连同鸟笼一起滚落在了地上,鸟笼也没有露出一丝缝隙。
商以霞也去找了一片回来,放在手上把玩。
“传说龙族在开心的时候,会给世人降下雨露。可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
商以霞感慨道:“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是因为那只招财猫吗?”
凤凰只是看着她手里的冰晶发怔。
龙族的快乐不欲与人说,默默地发泄完,晋春迟便回去抱着她的小猫睡觉了,姜洛睡的很沉很沉,她出去逛了一圈再回来姜洛也一无所知。
而这次,龙小姐总算能安安稳稳地入睡了。
梦里,有只小猫软绵绵地冲她叫。
......
恢复意识已不知是什么时候,姜洛睡得耳朵上和尾巴上的毛都蓬松地炸开了,才晕晕乎乎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旁边,床铺上属于晋春迟的地盘空空荡荡,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她伸手摸了摸,也没有余温。
看来是早就起床了。
姜洛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眼睛被刺得眯起来,放晴了吗?她有些意外,毕竟晋小姐说了,这场雨也许要下好几天的。
她猛然意识到她好像过于信赖晋小姐了。
呐,还是天气预报准确一点吧?那个女人惯会骗人。姜洛腹诽着,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本来想下床的,手指却忽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浑身一僵,把那条东西抓出来一看,本就蓬松的毛发顿时炸得更开了。
尾巴怎么还在?
她诧异地捏了捏,然后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是她的尾巴没错了,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僵硬着摸了摸脑袋,果真摸到了一对软趴趴的耳朵。
啊啊啊耳朵也还在!
姜洛尖叫着缩回了被子里,看样子恨不得把全身都藏起来。
原本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女人被她的叫声吸引过来,因为来得匆匆,还系着围巾,看着很是贤惠,如果叫那些曾经在“恶龙”爪下吃过苦头的人看到了,恐怕要惊掉一地的下巴。
“洛儿?”
晋春迟好心情地喊。
被子里隆起一团,显然不是正常睡觉时的样子,更像是有人坐在里面,晋春迟奇怪地挑了挑眉,凑过去拉了拉被子,原本是成功地拉开了一点儿的,但是很快,里边传出一股大力,将被子又默默地拉回去了。
女人无奈地眨眨眼,态度良好地认错:“是生我的气了吗?我错了,你别憋着了。”
哪有这样的,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也不知道留条缝来呼吸。
她认错认的快,态度也好,但是连续说了几声,那个小蘑菇一样的被窝里,也没有半点的动静。
晋春迟开始忧心起来。
真的会憋坏的吧?
她想直接抽掉被子,又迟疑了。洛儿很恼她了,但谁让这个贪吃的小猫喝了她的血呢?她后来也没办法停止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要是再惹恼姜洛,晋春迟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她只能慢慢地哄着姜洛,哄了很久,什么软话都说出来了,才听到被窝里传来弱弱的一声抽泣:“尾巴收不回去了。”
噫?
晋春迟面色凝重起来,她好像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兽人如果维持半兽形态是很费体力的,除非是需要战斗,或是身体判定需要用更为强大的半兽形态才会这样。
可是,姜洛应该早就能收回去了呀,就像上次那样,其实一个晚上怎么都收回来了。
她心中担忧,温声开口:“让我看看。”
姜洛哪里肯给她看?
“还有耳朵、还有犬牙......全部都收不回去了。”姜洛哭的越来越大声。
晋春迟这条冒牌蛇都知道的事情,姜洛身为正经兽族,当然是更加清楚的。
而晋春迟不知道的还有一点,兽人在很虚弱的时候,其实也会变成半兽形态,姜洛小时候生病,就有一段时间总是控制不好冒出耳朵尾巴,所以她对这种事情总是讳莫如深。
她哭的打起嗝来。
晋春迟好笑地把憋得小脸微紫的小猫从被子里捞出来:“好了没事,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关系呢?”
姜洛悲伤道:“你不懂。”
反正一个成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收不回自己的兽类特征的时候的。
只能说明她太没用了。
姜洛伤心的同时,心中也有很深的疑惑,明明她的病早就好了,不应该会再这样虚弱,而且她都成年了,也不会像未成年兽人那样掌控不了自身吧?
姜洛自顾自地伤心着,不知道晋春迟虽然看着轻松,但也暗暗地查看了一番她的身体,得出的结论是有点虚,但是没什么大碍,吃点好的、做做运动就好了。
晋春迟放下心来,转而想起一件事,眉头微微蹙起。
在一起也有好些天了,印象里,姜洛可从没运动过,她连多走几步路都嫌累——只除了逛街的时候。
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只懒猫一眼,规劝道:“是不是需要锻炼了?也许锻炼一下就能收回去了。”
她不提“锻炼”这两个字还好,一提,姜洛就想起自己先前半醉半醒间签下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顿时更气愤了,火速又钻回了被子里。
晋春迟:“......”
好吧,至少洛儿看起来还是很有活力的。
她想起灶台上还煮着粥,担心糊底,丢下一句话就要走:“别憋坏了。等下吃早餐的时候要出来。”
她正要走出去,却听被子里传来一声:“讨厌你。”
这恼恨的一声落在晋春迟耳朵里,就像清脆的一巴掌,打得她整条龙都有些发懵。
晋春迟心下一沉,顿时觉得厨房里的早餐都不香了。
她面带冷色地走回去,和小猫展开围绕被子的拉锯战,呵,就这点力气,她一会儿就又把人揪出来了:“你刚才说什么?”
姜洛倔着与她对视:“我说讨厌你。”
晋春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以往那样,等着她落败,然而今天的猫咪小姐很不一样,虽然声音都开始发颤,却还是倔强地不肯改口,还连说了好几句“讨厌你”,看起来还想伸爪子去挠晋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