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媪令人从车上搬下十斤重的一袋稻米送去,那人直接跪在地上磕头,称谢不已。微微泛黄的布袋看着干净又漂亮,满手泥的汉子不敢接,在裤子上蹭了几把,才颤巍巍接过。一摸就知道里面是白米,白米能在集市上换五倍的糙米。这布袋拆洗拆洗,能给家里人做一身衣裳。衣食俱全,不过说两句话而已,这农人怎能不激动。
郗道茂满怀心事下令回城,洪媪问她什么她也不说,接下来半个月,一直在句章县四处走动。从家里拿了舆图出来对比,亲自踏遍句章县。
郗道茂有自己的事情忙,郗家也知道。
“小妹想置办田亩,儿与地方官打个招呼可好?”郗超笑道。
郗愔可不上这当,“你想办就办,和老夫说什么?”
“儿听父亲的,那就再等一等吧。”郗超赔笑。
哼!又拿老子当挡箭牌。郗愔怎么不明白他的意思,郗道茂在外找良田,打的肯定是置办产业搬出郗家大宅的主意,他们想要留住郗道茂,不外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大的道理就是句章县买不到好田的现实。没有田亩庄园做根基,自然搬不出去,到时不管是留在郗家,还是郗家兄弟再出面帮忙,都是顺理成章和好的路子。
也不是他们袖手旁观,是郗道茂不肯前来求助,不是吗?
“我老矣,家中日后还要交到你手上,你看着办吧,只记着老二一家子的前车之鉴就好。”郗愔摆摆手,让儿子退下。
郗超沉默,二弟的官职一直上不去,心性的原因占了大半。
郗家人还在观望,郗道茂已经做了决定。
“我准备购下北边山地薄田,连同几片山也一并归入其中,阿恩觉得如何?”郗道茂指着桌上展开的简易舆图问道。
“买不到好地吗?”
“好地自然有,都把持在各著姓手中,怎肯平白让出。我听闻你的小庄子在做豆油,需要大量黄豆。黄豆贫瘠薄土也能长,正好供应你那作坊。”
“榨油技术还有很多限制,阿母就为我这小作坊投入这么多薄田,万一亏了怎么办?”
“亏了就亏了,不是还有山林吗?山林中有野味,衣食总能无忧。阿恩,不着急,慢慢来。亏几年不要紧,十年之内能有收益,便是大善。倒时,便是不需那么多黄豆,薄田也能养肥了。”
佩服!图恩在心里拱手,与郗道茂的稳重平和相比,她就太着急了。恨不得大豆榨油,今天发明,明天风靡,后天就带来滚滚财源。
“为了不辜负阿母的信重,我也要好好钻研榨油技术。”图恩笑着回答。
“也不用太专注,身体要紧。”谢道茂想置办一份产业,是为了搬出去,不至于无所依傍。可她身侧还有许多财物傍身,万一日后真的经营不善,不过不能过奢靡生活,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郗道茂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庞,她的女儿自小就展露非凡才华,理当有更广阔的天地。
郗道茂前脚遣人去县衙过户田地,后脚县衙就派人来说明情况。堂堂郗家的女儿,买了薄田,是她自己没眼光,若是不事先通气,让郗家家主以为自己从中作梗怎么办?县令想得很周全,忙不迭通风报信。
郗愔一看这消息,瞬间明白了郗道茂想做什么,回复县令按章办事,转头把儿子叫过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
郗超也没想到堂妹如此有决断,叹道:“事到如今,小妹那里我去赔罪吧。郗家还有许多良田,分出五倾给她,就分挨着她薄田、山林的地方。这些原是周家的地,我与周家是姻亲,我出面换。”看郗道茂行事,观她展露的才干决断,不可强逼,只能与之交往,修复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