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穿上了吉服的伏翎让沈青临没来由的脸红。匀称颀长的身材将原本就好看的衣裳衬得更为可观，只道是人靠衣装，伏翎却把这话倒了过来。

隔着红纱，两人相视一笑，原本紧张的心情在视线交叠的那一刻都归为平静。沈青临在他的搀扶下缓慢行至台阶之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伏翎一把抱在怀里。

“师尊，新娘子不能落地，我抱你。”伏翎轻声在沈青临耳边说。

天色渐晚，夜风拂过发梢。这话之前季泽羽曾对着沈青临说过，可现在伏翎原原本本地将它复述一遍，却平白让他红了脸。

此刻伏翎将他拥了满怀，一手穿过沈青临的膝下，一手抚着沈青临的后背，将他横着抱了起来。沈青临的耳朵紧紧贴着伏翎的胸膛，双手无处可放，只好尴尬地放在小腹上，而伏翎却是十分从容，在旁边季泽羽的注视之下，大步迈向竹舍门扉。

竹舍早已被秦三娘里里外外地装饰了一通，各式各样的囍字倒贴在门窗之上，烛火在清风的抚摸下微微摆动，连挂在檐下的银铃都点缀着红色缎带。

小道两边摆满了花草，那是沈青临特意从求婚那日花海里搬弄回来的，用瓷盆栽种着，在夜里各自盛放，独留暗香萦绕。几个姑娘和喜婆站在门口，皆是面露喜意地朝着两个人的方向看。

在伏翎的怀里，沈青临被抱着一路往里走，在那道熟悉的火盆出现在他面前时，伏翎将他轻轻放下。随后牵红落在他手里，另一端被伏翎牢牢抓在手中，两人一道往前走。

“红红火盆熊熊烧，跨过火盆烦恼消。请新娘跨火盆。”

熟悉的吉祥话、熟悉的人，沈青临却徒然觉得经历了两世。川沧镇的那次拜天地，是在他并不十分情愿的情况下进行的。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沧海桑田，蓦然回首，身旁的人来来去去，站在他身后的依旧是伏翎。

衣摆被伏翎轻轻掀起，沈青临在他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跨过火盆。两人一道往里走，手里的牵红在两人的动作下不断摆动，几个姑娘将他们带到里面，刚一进入，就看见屋内站着的几个人。

一眼看过去，全是楚敬门曾经的几位长老，可是无论沈青临隔着红纱怎么看，都没有瞧见季长柯的身影。

之前沈青临那番外出，请的便是他。三年过去，一切都有了看似美好的结局，可是沈青临依旧不忍见昔日父子从今往后真就此决裂，于是将两份喜帖都发了出去。

可谁知季泽羽来了，季长柯却没来。

看着众位喜气洋洋的脸，沈青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看了旁边的伏翎一眼，谁知只是这一眼却来了个对视，伏翎安慰的眼神朝着他看去，似乎沈青临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不能逃过他的眼眸。

“一拜天地——”

这洪亮的声音将沈青临拉回思绪，跟随着伏翎一道转身。

“跪拜天地之灵气，刺下三生石姻缘——”

双膝跪地，一叩首，沈青临心绪被渐渐拉回。他从来不拜神仙不信鬼神，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由衷感谢上苍，三生石上有没有他们的姓名沈青临并不知道，可是他无比确信，他们早已将互相的姓名刻在了心底。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是两个空无一人的座位，沈青临转过身，对其叩首。

“夫妻对拜——”

沈青临

侧过身，牵红在此刻将他与伏翎紧紧牵绊在一起，犹如那荷包之下的那道红绳，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风雨同舟，生死共赴。”

他们相对而立，随后双膝跪地。这一世，他们经历得太多，生死轮回、悲欢离合已经在他们的生命中循环了太多遍。不知为何，沈青临突然便想起了那一次伏翎在自己眼前掉入无间地狱，那一刻，是他真真正正地感受到生死别离。

这一叩首，他们便真正结为夫妻。如那诗词一般，黄泉碧落不分离。从今往后他们有互相陪伴，再也不会惧怕严冬寒雪。

“礼成——”

话音一落，四周皆是欢呼，喜糖在众人的挥洒下掉落在地上。沈青临在一阵混乱之中，看见了季泽羽即是高兴又是落寞的神情。师尊和师弟成为了对方的归宿，他本该高兴，可是他却是仍旧孤零零一个人。

高朋满座之下，他慢慢转过了身。

沈青临微微张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旁边的一个姑娘推推搡搡，镇静下来之后再是回首，却徒然不见了人影。

紧接着，他被喜婆簇拥着一路去了竹舍的房间里，而伏翎留下来照料剩下的宾客。

此时已到夜里，漆黑的夜空落了几颗忽闪的繁星，烛火摇曳之下，银铃被风击打出乐章。沈青临端坐在床上良久，这里里里外外都换了一套配置，连床帘都是喜庆的绯红色。被套上绣着鸳鸯戏水，俗套又温馨。

他思绪混乱的坐在床上，因为惦记着季泽羽的事情，竟忘却了之前从出嫁前一直伴随着他的紧张。

时间过得有些慢，所幸伏翎没有让他等多久。房门被应声打开，带进来微风几许。黑色的长靴在自己面前站定，红纱被应声挑起，此情此景，旖旎浪漫，可谁知沈青临第一句话却是：“你有没有看见你师兄？”

站在面前的伏翎顿了顿，一时失笑，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沈青临面前。

那是一份独特的贺礼，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是上面印着一个标志，沈青临对这一标识十分眼熟——是楚敬门掌门的印章。

“他来了？”沈青临双目亮起微微的亮光。

“嗯，”伏翎点头应了

一声，坐在沈青临旁边说：“刚刚宾客全部离开的时候，我没有看见掌门和师兄。”

“这么说......”沈青临有些激动：“他们在一起？”

“不一定，也许分开走了。”见沈青临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伏翎抬手轻轻揽过他的肩膀，道：“师兄不会无故不告而别，也许此刻他们在一起呢？”

闻言沈青临低头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有些许添乱，可是季长柯与季泽羽是他的师兄和徒弟，他们之间也是血肉至亲，他不忍就这样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