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以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嫁给另一个人。这对于鹤生来说,无非是彻骨的疼。
那一日,他将自己的容貌用换颜术变换,带着已经蒙上盖头的柳偲一步一步走上双华门的台阶。柳偲的视线被遮住,看不真切眼前的物什,鹤生便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银护腕隔着嫁衣,不逾矩。
而柳偲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仗,被鹤生这一扶便觉胸口暖流汇聚,轻声道:“多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鹤生下意识一顿,脚下被红布踉跄险些栽倒。他想回应,一时之间头脑一热甚至想现在立马带着柳偲离开,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他们明明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却又不得不像现在一样形同陌路。沈青临看着他们两人缓慢行走在台阶之上,鹤生一身束袖黑衣,柳偲一身大红嫁衣,倒是真像一堆主仆。
两个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最高的台阶之上,而最终点,已然站着身着吉服的钟庆州。鹤生将柳偲的手交给钟庆州,眼神犹如将自己的命交了出去,只不过被蒙上盖头的柳偲看不见。
她全然像是初嫁人时的少女一般,对自己的夫君,以及两个人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她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交给了另一个男人。同样的,两个人的命运,也这样全然交付了出去。
就这样,这一幕立马像之前一样消失,沈
青临继续往前走,长廊两边的画面全是鹤生之后几年来,所看到的柳偲,已经成为人妇的柳偲。
和他所想的一样,柳偲嫁进双华门,虽然和鹤生离得比以前更近,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徒然拉远了。柳偲身份特殊,他不能够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的接近,他只能将自己那带鹤的面具换了,换成一面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面具。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陪伴在柳偲左右。
钟庆州稳坐双华门掌门之位后,他深谙着为人处世之道,圆滑世故,与各派结交,于是他的死敌也开始慢慢变少。所以在这之后几年,鹤生要接的任务越来越少,所以他每日跟在钟庆州之后,难免少不了和柳偲接触。
他每日每夜看着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却不能够靠近。只能够远远的看着,给她递茶,给她研磨,却不能与她说话,他不敢。因为只要一开口,柳偲就能够听出他的声音。
就这样在不可说不可碰不可接近里,他一个人熬过了好几年。
而柳偲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嫁入双华门之后她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喜欢的“钟庆州”变了,变得冷淡、圆滑、嗜血,她找不到以前那个人的影子,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是她的错觉,可是时间越来越长,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有的时候,趁着钟庆州不在,鹤生会取下面具与柳偲见面,即使心里的思念决堤,他也守着本分不敢逾矩分毫。这个时候,柳偲会觉得眼前这个“钟庆州”还是如以前一样;
可是有时候,她面对真正的钟庆州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明明两个人靠的那么近,却犹如隔着天涯。她参不透眼前的男人究竟想着什么,两人原本前一天亲密无间,但第二天却貌合神离。
这样不断的转换,让柳偲十分痛苦。而她的痛苦,鹤生全部都看在眼里。
长廊不断递进,沈青临眼前蓦然黑了,他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第一次看到这么荒唐的事情,让他短时间内有些无法适应。
良久之后,他的眼前亮了起来,沈青临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鹤生跟在钟庆州身后,视角不断往里走。眼前锣鼓喧天,暖阁里熏了极其熟悉的熏香,金丝镶边
的十分符合季长柯品味的红毯让沈青临反应了过来,这是楚敬门的炼武大殿。
这一天便是论灵大会开始的那一天,两道人影坐在里面,正是他和季长柯。
在幻境里看见自己对于沈青临来说还是一种独特的感觉,他看到鹤生走了进去,钟庆州圆滑的和季长柯说起话来,随后开始一一介绍。而幻境中的自己坐在一旁对于钟庆州爱理不理,一脸冷漠的样子让沈青临都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见。
随后双华门退场,沈青临以为这一幕马上就要过去,谁知并没有。角落里走出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让沈青临呼吸一窒,他看到幻境里的伏翎走出来,将一盏茶放在自己面前。
“师尊累坏了吧,喝点茶,刚泡的。”
而幻境里的沈青临从善如流地将茶杯拿出来喝了几口,伏翎则往后走了几步,轻轻地捏着沈青临的肩。
也许是鹤生离开的时候回过头看见了这一幕,也许是幻境紊乱,让不属于鹤生的记忆也保存了进去。沈青临无暇顾及这么多,他快步走过去,看见伏翎轻轻捏着“沈青临”的背,而当时“沈青临”坐在前面,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表情。
可是沈青临此时站在两人面前,清楚的看见了伏翎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无不流露出温柔,表情中无不显露出的珍视,瞬间让沈青临酸了鼻子。那双轻捏着肩膀的手不轻不重,犹如对待着易碎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