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黑一白,成了眼前最鲜明的对比。
一个哽咽着慌慌张张解释,一个凶神恶煞厉声逼问,简直就是白雪公主和老巫婆的翻版……
如果不是年纪相当的话。
老刘见势不妙,飞快地跑进大宅里求助。
没一会儿,周棠慌里慌张跑了出来,老远看见院子里的闹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拨开人群就冲进去。
“这是在干什么?!”
看见女儿跌坐在草坪里,一身泥,脸上还挂着眼泪,周棠浑身冰凉。
她喉头一堵,抬眼看楚音,而楚音咄咄逼人地站在那里,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像话吗?”
明明眼泪往眼眶里冲,周棠却硬生生按捺下那股委屈,伸手去拉楚意然,“吵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们长大了,至少知道不要在人前丢脸。”
她的斥责也只能冲着女儿去。
哪怕楚意然一身狼狈,楚音是罪魁祸首,她也只能像个公允的母亲那样,绝不偏袒亲生女儿,只大公无私地两个一起批评。
楚意然哽咽着小声说:“是姐姐误会了……”
放在往常,当和事佬出现时,一场冲突大概就要消弭于无形。
可今天不同,楚音不肯退步,挺身挡在了周棠与楚意然之间。
“周姨,这件事不用你管,让我和她自己解决。”
她盯着楚意然,“我最后问你一遍,树在哪里?还给我。看在周姨的面子上,我还能给你留一点脸面。”
树?
什么树?
周棠于是终于醒悟,这场风波的起因竟然是树。
她太着急了,竟然没注意到两人就站在这里……
“音音,你听我说,挪树不关你妹妹的事——”
楚音简直想笑。
又来了。
她和楚意然的战火烧了多久,周棠这个和事佬就做了多久。
曾经楚意然动了母亲留下来的首饰,在楚音大发雷霆时,周棠为女儿顶罪,说是她让楚意然去拿的。
她说她并不知道它们对楚音来说那么重要。
一次又一次,明明与周棠无关,但为了楚意然,她总是挺身而出,哪怕低声下气道歉,哪怕拉着楚音的手一再讨好。
楚音恨不起来,因为周棠对父亲太好,她根本没办法发怒。
更何况做错事的从来就不是周棠。
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们明明知道那棵树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们明明知道在这些年里,母亲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死气沉沉的物件难以承载回忆的重量,唯独这棵树是活的。
它还活着,每年越长越高,总能提醒她当年母亲亲眼见证的那场比赛。
“你等着,我明年一定长得比你高!”
“啊,怎么还是比我高?”
“妈妈,它耍赖!它去年明明才只比我高一点的!”
哪怕后来没有妈妈了,树还在。
它枝叶繁茂,承载着母亲的希望,见证了那些年她们朝夕相伴的时光。
楚音知道,用树来寄托思念是种很傻的行为。可人要是如此理智,如此绝情就好了。
她办不到。
所以她们明明都知道那棵桃树对她有多么重要,又怎么能看着楚意然把她挪走?
dj的音乐声还在继续。
人群都沉默旁观。
周棠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音音。之前你的树病了,我们让人移走治病,没有告诉你,不关你妹妹的事!”
楚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只是冷冷看着楚意然,一字一顿:“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是不是给了你几分脸,你就真以为自己姓楚了?”
人群依然沉默,投来的目光形形色色。
周棠一把抱住女儿,喝止楚音:“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楚放辉做完理疗,神清气爽从医院出来。
途中,司机老李与他开玩笑:“理疗效果这么好吗?心情不错啊。”
楚放辉哼着小曲,荒腔走板,“今晚音音要回来,我高兴嘛。”
路上有点堵,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他看了好几次手表,蹙眉说:“她肯定都到家了。”
“没关系,二小姐在办晚宴呢,家里难得这么热闹,大小姐也能放松放松。”
楚放辉深以为然:“她是该放松放松,女孩子家,成天跟一群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开口闭口谈生意,跟武则天似的。”
老李笑出了声。
“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依我看,大小姐像你,好胜心强,事事都想做到最好。”
“所以我才担心她在外面受气啊。”楚放辉摇头叹气,“我们这一行,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多得是看不起女人的。”
“别担心,我看大小姐做得很好。”
……
终于到家了,他兴冲冲下车,大步流星往院子里走。
眼前却并非想象中的热闹场景。
或者说,此热闹非热闹。
“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是不是给了你几分脸,你就真以为自己姓楚了?”
楚音的质问冰冷刻薄,像刀子一样横冲直撞,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楚放辉没有来得及喝止她,只看见二女儿满脸是泪跑出来。
他错愕地叫她,可楚意然与他擦肩而过,破天荒没有理会他,头也不回消失在大门外。
不远处,周棠也哭了,还不停拭泪,试图向楚音解释什么。
满院荒唐,客人们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此刻该做些什么。
花园里还放着热闹的音乐,鼓点密集,与之相对应的却是现场鸦雀无声的人群,大家面面相觑。
而罪魁祸首看见了他,忽然抛下周棠,大步流星走来。
楚音没有叫一声父亲,只是定定地停在他面前。
“我的桃树,是你允许他们弄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