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瑶醒神，心里重新涌起力量，她把那些思绪都压回心底，对他们重重点一下头，握紧凤翎，不再犹豫地转过身，大步冲向凤凰。

那只凤凰高高盘踞在那里，离得近了，楚如瑶才发现它身上缠绕着一道道繁复焱纹，径自从妖焱岩浆中攀延而出，仿佛无数条锁链束缚着它。

它慢慢低下头，那双巨大金色眸子望向她，晶莹得，像是含着泪水，落寞哀戚。

它伙伴离开了。

楚如瑶被它眼中那鲜活强烈情感所震动，想起刚刚亲眼看着消散千琉恣残影，心中也渐渐难过起来。

四目相对，它像是感受到了她怜悯，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它长长地清婉地鸣了一声，突然张开羽翼，生生向她弯下脖颈，露出满身丰满华丽翎羽，以及心口一块清晰空缺。

楚如瑶愣了愣，突然鼻子也酸酸。

她不知道是因为得知了一段说不上是悲是喜隐秘过往，不知道是眼看着那么一个绝代风华强者在面前陨落成灰，不知道是被眼前凤凰眼中似人悲戚、明明如此悲伤却仍然愿意为她俯首敞开心口命脉——

她只知道，她更快地跑向它，用尽她全力。

她想抱一抱它。

过去都已经过去，她会是它新伙伴！从今以后，所有悲欢喜乐她们将一起分享，所有荣辱责任她们将一起承担！

她越跑越高，她离它越来越近，她猛地一跃而起，灼灼看着它明亮而柔和眼睛，金翎细长尖羽对准它心口

——却骤然一股劲风自旁翼斜来，气势汹汹刺向她。

楚如瑶大惊，下意识避让，而就在那一刻，一道身影掠过她，将一支金色翎羽狠很插|进凤凰心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

楚如瑶呆呆看着他，嘴唇艰难蠕动：

“——方、方师兄？！”

方俞成一只手握着已经插进凤凰心口翎羽，慢慢转过身，有点愧疚、有点躲闪、又有点止不住高兴得意地看着她：“…楚师妹，是师兄对不住你，算我欠你两次，师兄会补偿你，只是这凤凰…师兄必须得到…对不住了。”

凤凰身上束缚焱纹一寸寸消散，磅礴力量仿佛放闸洪水从它身体中溢出，所有人都被震住。

方俞成浑身被劲风刮得生疼，可脸上笑容越绽越大。

他已经想到了自己契约凤凰、回到宗门后，被师长称赞、被世人感慨艳羡场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毕竟是个强者为尊世界，当有了决定性实力和优势，一些小瑕疵也就不足为道了。

但突然，他觉得手有点冷，隐约有森森寒气往外冒。

他扭过头，错愕地看着，自己手上金色凤翎，那表面金色如碎沙一寸寸消散，露出散发着不详气息幽黑内柄。

“这是什么？”

方俞成不受控制地放开手，手却已经一片漆黑，他猛地抬头，惊恐看着那黑色从凤翎蔓延，蔓延过凤凰胸腹、它华美羽翼、它迤逦尾羽……直至，蔓延过它清明而灿烂金色眼眸。

“……”

林然从千琉恣消散愣怔中晃过神来，冥冥中有所感，转过身，可是已经迟了——暴戾尖锐长鸣瞬间刺破耳膜，可怕劲风铺天盖地席卷了所有视野。

林然抬袖挡住狂风，猛地睁开眼，眼看着巨大黑色怪物从妖焱中滔天而起，刹那间撕裂开华美穹顶，整座祭台轰然坍塌成废墟！

所有人表情都是茫然。

风暴渐渐消弭，恢弘大殿已经消失，他们已然幕天席地，头顶天幕低压阴翳，幽冷劲风卷集着沙砾刮过衣摆，莫名让人心慌。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凤、凤凰这是怎么了？”

“所以凤凰与方师兄契约了？那、那楚师姐呢？”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后面是弟子们小声地议论，楚如瑶还呆呆站在那里，望着天上尖凄戾鸣黑色凤凰，突然，她觉得手中一空。

她缓缓摊开手，震惊看着，手中金色翎羽一寸寸化为飞灰。

这…

她心底骤然生出不详预感。

凤鸣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嘹亮，这时，有人听见大地轰然战栗。

“这是什么声音？”

“大地在动？”

有弟子指着远方一块块碎裂荒山怪石，无数狰狞黑影突兀咆哮而出，牙齿打颤，惊恐地开口：“那些上古凶兽…”

“它们…”

有人凄厉地惨叫：“它们…活了！！”

“…”

近乎凝固几息，在此起彼伏狂啸狰狞兽吼声中，冷厉沉抑男声伴随着龙渊出鞘声悍然暴起：

“各宗弟子！聚阵——”

“…”

林然一点点攥紧手，忽像是想到什么，转过头，直直望向人群中一个人。

月白狐裘青年缓缓抬眸，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向她莞尔一笑。

“凤凰堕魔，冥阵回转。”

他眉目含笑，细长手指轻抚过唇边，遥遥可见那柔软薄唇慢慢弯起：“…林姑娘，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