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案发处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因而这一小片范围内便只设着一盏灯,那是盏纱罩的海棠式灯笼,纱是黄色的纱,枇杷黄的纱。
这灯就挂在假山另一边的荚蒾树畔,荚蒾树枝子细软,挂不了灯,便在树旁立了根长长的灯柱,灯下看花,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也不知是这灯里用的灯芯子粗,还是灯油更好烧,这盏灯燃起来格外地亮,枇杷黄的灯光四下里铺延开来,漫过了红凤菜,漫过了假山石,最后被那道缀景用的墙挡了下来。
青岫的目光随着这灯光一起落在这道墙上,忽地眉头一动,转而去看假山,再转过来看墙,又转过去看山,最后低下头看地上散落的碎石。
沈辞跟随着他的目光所至,亦发现了重点:“原来这局杀人手法最后的关窍在这儿——印在墙上的假山边缘处的影儿,竟像是个弹琵琶的女子!”
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个非常隐秘的机关,这座假山石,白天看时,上头沟沟坎坎,嶙峋峭屼,是最常见的山石模样,但若换在晚上,有了光线的照射,立体之物成了平面,失去了纵深感,只有最外沿的线条交汇,再有近光源处与远光源处大小不同的阴影叠加,投射在墙上后,便出现了与白日看见的假山石完全不同的轮廓。
这座假山石,必是经由周蟠仔细设计加工过的。
青岫点头:“但这并非全部。记得周蟠出给马有财的那道酒令么——琵琶女弹批把,噼噼啪啪弹落枇杷果。我们原以为重点在琵琶和枇杷上,实则我们还漏了一个极为关键的字眼:落。”
“弹‘落’,”沈辞眸光一亮,“所以马有财才会猫腰弯身去捡什么东西——枇杷果被弹落,自是要往地上寻。
“周蟠将那枚枇杷果放在琵琶女石雕的臂弯上,分明是要误导我们的思路,让我们下意识认为,马有财便是去别处找枇杷果,也该是在位于臂弯那个高度上找,因而便不会深入地将枇杷与他弯腰的意图联系在一处。
“只是,这地上并没有什么枇杷果,案发后周蟠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落’在地上的枇杷果捡起来藏好,那么马有财当时想捡的,是什么样的‘枇杷果’呢?”
青岫似已对此疑问有了确切的答案,闻言用脚尖点了点地面那几块零散的石头:“看见这几块石头上的光斑了么?”
沈辞自是早瞧见了,这光斑是灯笼的光穿过假山石的缝隙投射在地面石头上的,并没有形成类似墙上的影子,只有不规则的光亮被石头垫得弯弯曲曲。
沈辞抬眼看向青岫,却见青岫向他望过来的眸子里浮动着奇异的光彩,沈辞本想说什么,见状便把话咽了回去,只回以温厚的微笑,轻轻道了一声:“所以?”
“记得我架在碗上的那根筷子么?”青岫说着,蹲下身去,一块一块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石头,并开始将它们向上摞起,“那是一种简单的重力平衡术。物体皆有重心,只要找对了重心点,便可以达到宛如仙术般的平衡。
“譬如,在薄薄酒杯的边缘竖立摞起五颗核桃,又在最上面那颗核桃上以壶嘴为支点,竖立起一把烧水壶。
“再譬如,竖立的钱币上立鸡蛋,三只摞起的酒瓶口上立自行之车,立煤气罐,立更大更沉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