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干枯的没有任何生机的梨树,不发芽不开花结果,却每年都在生长……
张凯看向周胜男,知道这其中的古怪,一定就是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果不其然,周胜男绕过地上的周源,走过去后,伸出手轻轻抚上梨树干枯的树干。
她的声音带着为人母后特有的慈爱温柔,手下的动作轻柔的仿佛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她说:“因为这棵树下面,埋的全是刚出生的婴儿。”
张凯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周源和他一样惊愕的表情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没有人打断周胜男,所以她缓缓地,说出自己心中最痛也最恨的事。
“你并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是最后一个,你之所以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你是个男孩儿。”
“我被拐来的第一年,就怀上了他们的孩子,我想过打掉。可是后来我发现,只有怀孕才会让我好过一些,至少在我大着肚子的时候……那些畜牲不会来要我的身子。”
“然后我在那一年的冬天,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叫她燕儿,跟我姓周,我们老周家的第一个女儿。”
她说到这里,抚着树干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里也再次带上了哽咽,“就因为她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他们就把我的燕儿抱走了,说是要拿去活埋了。”
“我刚生了孩子,在那张沾满血的破床上动弹不得,我哭着求他们把燕儿还我,挣扎着从床上滚到地上,给那群人跪在地上磕头,可他们一脚把我踹倒后就抱着燕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胜男似乎是陷入了那段二十多年前的回忆,憔悴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声音却始终不曾停下。
可能是那些锥心刺骨的往事,在心底埋的太久太久了,以至于现在揭开的时候,纵使痛不欲生,也想要撑着一口气全部说出来。
带着自己的怨恨和愧疚,带着压抑了整整二十多年的绝望,在这颗梨树下,将那些过往都说出来。
“那么冷的天,他们嫌脏,也只给燕儿裹了件夏天的破汗衫,我爬到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的孩子埋在了这颗树下面。”
周胜男转过身,怨恨地看着周源,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吗?我的第一个骨肉,从出生到死亡,只活了三分钟,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一眼,她就被那群畜牲活生生地埋了,她还那么小,连哭声都小的可怜,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没了。”
她说着,崩溃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喘着气,又哭又笑地继续说着:“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牲们,要的只是男孩儿,他们分孩子,那些人和哪个怀孕的女人做过,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儿子就归他们其中一家抚养,但是那个女人还是他们每一个人的……”
“我怀上你的时候,天天求老天爷开恩,让你是个儿子,这样你就不会像燕儿一样从我肚子里出来就死了,后来生下来,你果然是个男孩儿。”
“那些男人不识字,什么都不懂,我想要你活的像个人,而不是被他们养成一样的畜牲。所以我就算天天被打被侮辱,也要找时间教你读书识字,后来你也果然因为聪敏好学,被他们送去学校学习知识。”
周源躲闪着周胜男的目光,却并不心虚,那些什么从前,他根本记不得,怨不得他!
“可没想到……”周胜男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摇着头道:“没想到你骨子里就是个小畜牲,从小就喜欢欺负女人,甚至扯着我的头发让我跪在地上给你当马骑,学着那些男人打我耳光,往我脸上吐口水……”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之前所有的期盼都落空了,我并没有生出一个能给我希望的儿子,而是生了个肮脏恶毒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