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看起来不太高兴。
狐狸属于犬科动物,而在犬科动物中,只有狐狸喜欢独居。听说将两只狐狸放在一起饲养,会经常有打架的情况发生。
小白同鸣狐肩上的那只黄狐狸明明在平时相安无事,却在咕哒子回到本丸之后,对着被她带回来的芙芙龇牙。
祢祢切丸说,野兽只有在遇到觉得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存在,才会摆出进攻的姿态。山神大人觉得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因为小白的领地意识开始作祟。
好在因为有人在一边看着,两只狐狸最后也没有打起来。
毕竟芙芙看起来是那么温驯,虽然飞踢蓝波的姿势非常矫健,但是小白撕咬妖怪的模样也挺轻松写意,它们俩打起来一定狗毛乱飞,咕哒子不希望第二天见到其中谁身上秃噜了块皮。
不过为了安抚小白,咕哒子最后也没有让芙芙进自己的房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白照旧在她的枕边蜷成一团,像一团大大的白色麻薯。咕哒子把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眼睛的余光依旧扫得到大狐狸毛绒绒的皮毛随着呼吸起伏,无端地令人心情放松。
到了半夜的时候,咕哒子突然从梦中醒来,枕头边空荡荡的,伸手去摸,但感觉不倒一点余温。
小白应该是半夜偷偷跑了出去,并且已经溜了有一会儿了。
咕哒子担心小白跑出去,偷偷找芙芙打架,也担心它因为白天的事情,心中生出了别扭离家出走,为此只好披上衣服,忍着对于每天晚上短刀们都会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本丸各种怪谈的惧怕,在一片漆黑里,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
走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阶梯,一楼的木质回廊上有明月的辉泽。
本丸的狐之助蹲在走廊的最前端,月光挥洒在它银白的毛发上面,折射出亮丽的光辉。
“原来你在这里啊……”
哪怕是少女小心翼翼地同它说话,白狐也没有跟随审神者回去的意愿。它站起来,懒洋洋地撑起四肢伸展了个懒腰,随即以一种小动物般的轻快,跳到了泥土质地的院子里。
做完这一步,白狐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咕哒子的脸看,神态里所蕴含的,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走的意味不言而喻。
咕哒子犹豫了一下,最终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小白的身影一直走了下去。
大概不会有危险吧。
——左右都是在本丸里闲逛。
小白只是往着杂草丛生的地方走,甚至不曾将审神者引向丛林更深处的森林。
包丁藤四郎说过,绕着山洞一直往北走,森林的一边就是大海。但本丸的面积很大,所有谁也没有能真正探清过它的边际。
那一片建筑的房间是空置的,因为连杂物间都不是,由此平日里鲜少有人过去。
只有整个本丸打扫内务大扫除的时候,才会有人记起。
前一年的降水量十分充足,这一带地方的杂草也长得很深丰茂。
白狐穿梭在草木之中,灵巧的身姿能够令它不用沾上一片草叶,而咕哒子只能老老实实地去踩那些生命力旺盛的杂草,从那些龙葵、繁缕、绿穗苋等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中,开辟出一条路来。
晚间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角,仅仅是这样,倒也只算是小事。
咕哒子看到被茂密草木所围绕着的枯井,井口没有被封住,没有缘由地,她只觉得从那枯井黑窟窿似的井口直嗖嗖地窜出一股凉气,惹得她在湿意深重的夜晚里打了一个寒噤。
咕哒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鹤丸国永所说的本丸忌讳,枯井中死去的女人,她对这个童年阴影记忆犹新。
哪怕小白先一步到了枯井一旁,歪着脑袋看她,咕哒子也不肯继续上前。但白狐却固执地跳上了井沿,伸出它小巧的前爪,十分人性化地向井口下的方向点了点,然后便催促似地回头看她。
咕哒子只觉得在以前总是带给她无比安全感的小白,在此刻变得陌生。
她紧握着自己交织的手,仿佛这样能给她一点安全感。因为对腐烂女尸的恐惧,咕哒子的声音中带上了那么一点泣音,她喊着自己给狐狸取的名字,委屈地向它诉说:“小白,我害怕。”
狐狸歪着头看她,闻言,像是志怪故事中讲述的那样,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银发的少年。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牵住少女的手,带着她往枯井那边走过去。
没等咕哒子望见那枯井之口,少年温暖的手就温柔地覆住了她的眼。
“不必害怕,小白会保护大人的。”
他在她耳边对她说话,咕哒子能够感受到少年呼吸时萦绕在她颈项见的热意。
咕哒子仓皇的心情还没待真正地平复下来,狐妖便揽住了少女的腰,向着深不见底的洞口径直地跃了下去。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景物,但身体的失重感令咕哒子瞬间明白了自己遭遇了什么。
此刻少女脑海里猛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该不会小白受了井里女鬼姐姐的蛊惑,要来找她殉情。
——
掉落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还要长。
照电影里的演法,井底应该是半人高的污水,掉下去的时候,应该会发出‘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响,然后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运气好的话,咕哒子没准还能掉在贞子姐姐尸首的那一片区域,好巧不巧地绊倒在人家的胫骨或者骶椎上,然后再被那黏腻的皮肤和硬邦邦的骨头,交织在一起的分外可怖的触感,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咕哒子对电影男主角仅仅是稍稍一抚,贞子附在头颅上的脸皮就如数滑落的景象怕得要命。
于是,等到落地之后,察觉到小白打算撤开遮住她双眼的手这意愿时,咕哒子几乎是立刻伸手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