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骑单车,男上加男。
这场面十足魔幻,顾飞舟嘴巴张大到能放下一个苹果。
那队员又喊:“他们好像要落地了!”
“赶、赶紧过去接他们!”顾飞舟结结巴巴说,“快、快点!”
车队立马调转方向。
天色晚了,天光迅速远去。整个苍穹有着金红色的光辉,他们的身影在空中变成剪影,慢慢下坠。
“屋顶!”顾飞舟喊,“他们往那个屋顶去了!”
急刹车,摩擦声刺耳。
一行人慌慌张张冲了上楼。
到了屋顶,往上一看,单车在空中摇摇晃晃,速度极快,果然直直朝着这边过来。顾飞舟慌忙迎上去,一时不知道该接凌修还是接江崎。
犹豫间,他就被一车轱辘糊脸了。
凌修和江崎狼狈地落地。凌修下意识松开车把手,护住怀中人——而江崎谨记自己的信念,双脚落地,左手撑地。
两人滚作一团,翻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
满脸泥尘,浑身酸疼,脑壳还在发晕。
凌修松手。他们气喘吁吁,并肩躺在屋顶,汗打湿衣衫,周围人的喧嚣都远去了。
金红色的天空,清风与夕阳,街角的风铃响了,叮叮当当。
景色是真的不错,蝴蝶和暮色都追不上他们。
良久之后,江崎说:“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凌修大笑。
……
电视换台。
女主持人一脸严肃:“……接下来,让我们采访在m市救援队伍中的一位战士。他谨记净化队的职责,勇敢无畏,舍己为人,积极奋斗在第一线,同时也是611救援队伍中唯一一位伤者。目前,他正在m市三峰医院进行治疗。”
镜头切换过去。
顾飞舟头上绑着绷带,说:“没错,那单车一咕噜就碾在我脸上了,缝了五针呢,还有脑震荡。”
旁边记者又提问:“那么,你在受伤之后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呢?是不是还想着,要去看看队长的安危?”
“不是。”顾飞舟说,“我人都晕了还能想什么东西?那可是车祸。”
记者:“……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顾飞舟说:“我以后再也不骑单车了。”
……
罗晓晓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把电视一关:“老顾的采访还和以前一样。”她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水果你慢慢吃。”
“好,谢谢。”江崎说。
几个桃子和苹果就放在病床头,个个圆润喜人。m市的情况如此紧急,能弄来新鲜水果,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罗晓晓都要带上门了,又回头说:“水果不是我买的,我可没本事在这里弄来水果。”
江崎愣了愣:“那是谁?”
罗晓晓犹豫道:“我不清楚诶。那个人说,你肯定知道的。”
她把门轻轻带上了。
凌越锋。
他总是喜欢做这种事情。
江崎拿了一个苹果,边啃边在终端上给凌越锋发:【谢谢,下次不用了】
隔了一会,对方才回复:【想要再给我讲,我记得你喜欢桃子】
江崎继续写炼金式。
他手上带着手环,能够将身体的一切数据返还。旁边的输液瓶有着透明的液体,一滴滴往下,流淌进血管中。还有几瓶在架子上挂着,有着奇异的金属光泽。
这些炼金药剂能够缓解、净化感染症状。他在病房里待了五天了,咳血确实缓解了不少。
但毕竟,谁也不知道蝴蝶的感染模式,也就不知道药剂有没有效果。
黑猫安静地趴在旁边,梳理前爪的毛发。
许久没见到江崎,它着实高兴了挺久,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的,今天才稍微安分一些。
时间指向了下午六点。
江崎像是上了发条一般,从运算中警醒过来,打开终端,给凌修发了一条:【记得吃晚饭】
和往常一样,没有回复。
江崎毫不在意,继续埋头写。
——凌修又出去带队了,不断搜寻叛军。
赵成双带着一部分人,似乎已经找到出路离开了m市,到处都不见他们的影子。而还有部分叛军留了下来。
就在昨晚,凌修带人围堵了他们,将13人押着准备带回来。
江崎写完了一个步骤,思维略微卡顿。
灯光亮起,显示门外的消毒系统被激活。
随后门被敲了敲。
修修感受到了什么,冲着门外哈气。
江崎抬头说:“进来。”
门开了,凌修迈步进来。
他看上去刚洗了澡,黑发上有极薄的水雾感,黑t恤,骨节分明的手上贴着两片创可贴。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黑猫:“怎么那么凶?”
江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到半夜才回得来。”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就提前回来了。”凌修的目光还停在修修身上,“你是不是跟它讲我的坏话了,怎么一见面就炸?”
修修:“咻!”
江崎说:“它一直脾气很好,从来没和人急眼过。”他轻轻叫了声,“修修。”
黑猫这才平静一点,缩到病房角落,警醒地盯着凌修。
凌修进来。
他左手拿着什么,绿油油的。
江崎问:“那是什么?”
“哦,”凌修把那玩意提起来,“陆艺还在外头忙,托我给你谢礼,我就买了花来。”
江崎说:“如果我没有认错,那应该是一盆猪笼草。”
“有什么区别吗?”凌修走到床边,把猪笼草挂起来。
那猪笼草一共六个,魔性地绕着小花盆垂下,张大嘴对着江崎,不断旋转。
江崎:“……谢谢。”
凌修在床边坐下:“你怎么样?”
“还行。如果那里的第三条线回归平稳了,就代表我痊愈了。医生估计,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期间可以不用待在病房。”江崎指了指墙上的屏幕,“所以,我想直接参加下一次的行动。”
凌修往椅背上一靠:“你就那么想去送死。”
“我不怕死,和你一样。”
凌修挑眉道:“谁说我不怕死了,我怕得要命好不,活着不好吗?”
江崎:“……”他改口,“和你不一样。”
“等治疗完了,随便你。”凌修说,“之前张晚风的队伍里,也有人被蝴蝶刺伤了。伤口同样发黑,症状却和你完全不同,没有咳血,第二天开始发了一天的低烧,再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但是做ct的时候,能看见颅内有病变,不同区域出现类似肿瘤的东西,怀疑是蝴蝶的卵。具体情况,要等到他们的开颅手术。所以,你确定你是被蝴蝶刺伤了?”
“嗯,我确定。”江崎说。
凌修就微微皱眉:“那就奇怪了。”
接下来他们陷入了沉默。
凌修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江崎也一如既往地安静。
这几天都在外头奔波,江崎安静地吃着桃子时,他有些走神了。
他又想起了那只野猫。
他和江崎顺口提到过好几次,实在是印象太深刻。
——银灰色皮毛,绿色眼睛,漂亮又倨傲。夏日阳光明灿灿的,透过树叶洒下,它站在墙角看着他,卷了卷尾巴,似乎是在问好又似乎是在嘲弄。
他还是心心念念于,没能好好摸一把那皮毛。
直到后头它死在那棵老树下了,这念头也没实现。同样是个稀疏平常的夏日,天空很蓝,那天他刚好背上行囊,准备前往军校。
明明只该是他人生里,很小的一件事情而已。
但或许是阳光太晃眼了,直到今天都没有忘记。
“……”凌修猛地清醒过来,抬头望去。
盘中苹果少了大半,床头仪器的数据非常稳定。
江崎一边在终端上写一边吃,见他突然望过来,偏了偏脑袋。
——以非常江崎的方式,在表示疑惑。
“对了,”凌修揉揉眉骨,坐直,“关于于艳的事情,我们稍微理顺了一点。”
小杰最后将整个故事说了一次。
那日他在床底,看见了于艳是如何杀死他的母亲。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从床底出来,强忍着恐惧跑到了走廊上。
——这逃亡并不顺利,他刚朝楼梯迈出几步,就被一只手给提住了领子。
或许是因为谨慎不敢冒然离开,或许是出自战士的直觉,于艳没走远。
她看着他:“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小崽子。”她蹲下来,捏了捏小杰的脸,“好孩子,告诉阿姨你刚刚在哪里?”
小杰只是哭。
于艳的眼色冷了:“好孩子,你是不是在屋子里头?”
小杰猛地摇头,哭着说:“我、我刚刚在玩滑梯,他推了我!呜呜呜他推了我!”
这几乎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次灵光一闪的奇迹了。
孩童的狡黠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于成年人来看,他们大多天真,小心思一看就破。
于艳顿时语气柔和了几分:“这样子啊……”
接下来是几秒钟的沉默。
小杰泪流满面,一面是燃烧的仇恨,让他想狠狠啃咬于艳搭在他肩上的手,一面却是十足的恐惧,叫他腿脚发软。
但最后,于艳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孩子,接下来几天跟着我。”她笑了笑,“唐杰——你是叫唐杰对吧,你妈妈经常和我提起你。告诉阿姨,你喜不喜欢游戏?”
小杰哭着点头。
“现在我们要玩一个游戏,一个……扮演游戏,我是妈妈,你是孩子,等到我说游戏结束了,才是结束。”她又揉揉小杰的脑袋,“一定要听阿姨的话,不然你妈妈会很生气的,我也会对你很失望。”
小杰再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