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昭仪声音娇娇,跟她那个好侄女扈玉娇,不分上下:“可惜了。这欺上瞒下的东西,哪儿有什么病重的父亲。她父亲早就疯了,今年初刚跑没影了。”

“宫中户籍……”谢珠藏还没说完,就被扈昭仪笑着打断了:“谢姑娘,你年纪小不经事,自然不知道,宫中的户籍消息,比户部的还要慢,自然是还没来得及更新。”

谢珠藏神色一凛:“那司记司所载?”她从怀中拿出盖着司记司印章的文书,上头写着“济源郡定波镇藕实村何丰家,父病危,乞宫女莲雾归家。”

谢珠藏拿着这份文书,走过严嬷嬷、宫令女官,又走到尚宫面前。尚宫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接,谢珠藏立刻侧身避过,淡声道:“毁了,就无对证了。”

尚宫一怔,她低眉敛目,后撤一步:“姑娘说的是。”

扈昭仪笑了:“司记,你说,这份文书是怎么来的呀?”

跪在阿梨身边瑟瑟发抖的宫女,正是司记司的司记:“回、回、回昭仪娘娘的话……是、是入墨……逼婢子盖的印!”

司记的声音几乎是破嗓而出,她说完,不但没有

停下来,还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样的这一句话:“婢子是被逼的,是被逼的……”

入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神色惊骇地指天发誓:“奴才是问司记抄了一份,绝对没有逼司记盖印!司记司的记簿里,也肯定有这一段记载。请谢姑娘明察!”

谢珠藏看向尚宫:“敢问尚宫,记簿何在?”

司记司由尚宫局管辖,司记司的记簿,都是按编号盖合缝章。而且,每日由尚宫、司记与当日值日女史三人签字按押。论理,若是撕毁其中一页,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尚宫避开了谢珠藏的视线,跪在了谢珠藏的面前:“皆是老奴办事不利,不小心丢了昨日的上表。”

扈昭仪挥了一下手中的帕子,不以为意地道:“尚宫不必多虑,不过是司记这不长眼的东西,不小心撞倒了火烛,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这记载毁了便毁了,只要知道真相是什么,不就行了?”

扈昭仪笑着横看向谢珠藏:“谢姑娘,你说,是不是?”扈昭仪一边说,一边抬起她染了凤仙花汁水鲜红的指甲,左右瞧了瞧:“所以啊,本宫才得把这些不懂规矩的宫女们好好地训一顿,免得更有那不长眼的,还当本宫是那好欺负的病猫。”

扈昭仪怀中的猫,适时地“喵”了一声。

这一声“喵”本是慵懒高傲,却无端令人胆寒。

记簿被毁,并没有太出乎谢珠藏的意料。谢珠藏沉着地抬眼看向扈昭仪,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谢珠藏笑了笑:“扈昭仪一开口,谁敢……说不是呢?”

她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可字字吐词清晰,毫无困顿迟疑之意。

扈昭仪微微挪动了自己的身子,掀眼皮子看向谢珠藏:“本宫听着,谢姑娘这意思,倒是在说本宫只手遮天了?”

谢珠藏嗤笑一声,干脆利落地道:“扈昭仪未、未主凤印呢,怎么叫,只手遮天呢?”

谢珠藏的声音很柔和,说话的语句也不长,可偏偏是这十数个字,却激得扈昭仪腾地一下坐直了。扈昭仪看着谢珠藏的目光,活像是能吃人。

扈昭仪的反应,早在谢珠藏的预料之中。谢珠藏不等扈昭仪开口,自顾地说下去:“记簿既毁,其罪存疑……”

“呵。这罪婢的父亲到底死没死,一查便知,又是存的哪门子疑?”扈昭仪看准了谢珠藏说话慢,压根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然而,谢珠藏早就不是那个一被嘲讽,就要自闭的怯弱小娘子了。

谢珠藏压根没有打算理会扈昭仪的问话,她只不紧不慢地接着自己的话头,视为自己从未被打断过:“宫内人,本难知宫外事。莲雾之罪,可有诬陷者?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