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续文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许舒静,他现在脑子正在极速转动,总感觉有个点已经出现,他快抓住了。
半个时辰后,在温续文和许舒妤的共同努力下,那么多的卷宗信息全都集中在一张纸上。
温续文拿着那张纸看了又看,不知看了多久,猛地一拍桌子,笑道:“哈哈,我知道了。”
许舒静都快睡着了,被温续文惊醒,打个哈欠,问道:“姐夫,你知道什么?”
温续文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小妹,你怎么在这儿?”
许舒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一直都在好不好。”
好吧,这不重要。
“娘子,我知道谁是内应了。”温续文看向许舒妤,兴奋道。
许舒妤面上带着笑容,“相公果然厉害,舒妤佩服。”
温续文谦虚一笑,“多亏娘子提醒我。”
“相公此言何意?”
“昨晚娘子注意到宫家,遍观所有被劫掠过的商队,确实只有宫家损失最小,可有时候损失最小的未必嫌疑就最重。”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同理,我们认为嫌疑最小的未必就是真的。”
昨晚宫家商队的事情,为温续文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或许他之前的方向是错的。
许舒妤目光一凝,低头看了看,道:“相公的意思是王家?”
“不错,我之前就猜测阳山盗匪劫掠的货物或许并非是自行处理,很可能是交给内应处理,这样一来,内应不管被劫掠多少货物,对他们来说,其实都没有任何损失。”
许舒妤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想要进一步证实,需要调查两件事,第一,宫家和王家的关系,看看他们是不是曾经发生过冲突,第二,调查王家这几年的生意,被劫掠了这么多货物,应该元气大伤才对。”
温续文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说完就马上起身,拿着那张纸去找许士政。
许舒静看着温续文离开,一脸懵,什么啊这是,她还什么都没听懂呢,怎么就走了?
扭头看向许舒妤,却见她眼睛亮得发光,“姐姐,有什么好事吗?”
许舒妤摇头,起身离开温续文的房间,含笑道:“没有。”
许舒静撇撇嘴,就知道糊弄她,刚才那样子分明是有事。
......
许士政听了温续文的分析,二话不说,马上派人去打听王家和宫家的事。
半个时辰后,温续文得到了调查结果。
王家和宫家积怨已久,他们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他们祖父那一辈,如此一来,王家完全有理由陷害宫家,故意让宫家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让官府把目光放在宫家。
第二件事,王家这几年,虽然损失了大量货物,但王家家主经商有道,王家的生意反而蒸蒸日上,据王家家主自己透露是他偶然发现一条途径,可以低价购买货物。
温续文嗤之以鼻,恐怕不是低价,而是免费吧。
看到这些资料,温续文对于王家是内应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八成。
只是这些依旧是他的猜测,无法让王家认罪,县衙也不能胡乱抓人。
许士政显然也知道目前抓不了王家,怒声道:“这等郑县的蛀虫,老夫若是不为百姓讨回公道,枉为父母官。”
和盗匪勾结,为自己谋取私利,许士政深恶痛绝,想到这几年郑县百姓人心惶惶,更是怒火中烧。
阳山盗匪完全是被郑县商队养肥的,他们可劲儿地在一只羊上薅羊毛,完美地避开其他县城和府城的商队,对此王家居功至伟。
王家,简直该死。
许士政气红了眼,温续文起身递给他一盏茶,安抚道:“岳父息怒,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抓捕王家,我们可以另辟蹊径。”
“续文有何主意?”许士政对温续文很信任,困扰县衙数年的阳山盗匪,温续文不过半月便找到突破口。
他这个姑爷比他想得还要有能力。
“之前小婿便猜测阳山盗匪将他们劫掠的货物全交给王家处置,王家这几年蒸蒸日上,便证实了小婿的猜测。”
“阳山盗匪两月前才抢劫过几家商队,短短两月,王家必定处理不完,只要想办法查王家仓库,任其巧舌如簧,亦是百口莫辩。”
许士政听言,摸摸胡子,颔首道:“这个主意不错,只是该以何种理由呢?”
温续文笑道:“那就需要岳父好好想想了,小婿对《丰律》不太了解。”
许士政为官多年,对《丰律》自是熟读,朝廷虽然抑商,却不禁商,《丰律》中有多条条例,都是专门为商人设的。
许士政沉吟片刻,一拍手,道:“朝廷禁止商人贩卖私盐,老夫明日便以此为由头,检查各家店铺的库房。”
温续文适时恭维道:“岳父英明。”
许士政哈哈大笑,“还是得续文提醒,老夫才能想到这个办法,待此事了结,老夫定会为你叙功。”
县衙为了及早除去阳山盗匪这个祸害,是设有奖赏的,这几年逐渐提高奖赏,目前已经到了五百两。
何况对于温续文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赏银,而是名声,作为读书人,尤其是将要进入仕途的读书人,名声很重要。
所以,温续文并未推辞。
次日,县衙出动所有的衙役,将春桂街上的店铺团团围住。
春桂街是郑县最繁华热闹的街道,郑县超过八成的商户库房都建在此处,王家也不例外。
许士政穿着圆领官服,站在街道前,看着一头雾水,议论纷纷的百姓,扬声道:“前几日,有人向本官举报,说郑县有人贩卖私盐,《丰律》中明文规定除朝廷认可的盐商外,不得贩卖私盐,郑县出现此事,本官很痛心。”
“现在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贩卖私盐者主动站出来,本官可以从轻处置。”
许士政一向爱护百姓,会给出这样的选择,百姓并不意外。
只是众多商户彼此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他们中有人贩卖私盐,有这事?
片刻后,无人站出来。
许士政沉着脸,“本官给了机会,尔等还不珍惜,就不要怪本官无情了,来人,给本官挨个查,将贩卖私盐者全部捉拿归案。”
盐商是需要向盐运衙门缴纳盐课银后,领取盐引后才能买盐,再向百姓卖盐。
凡是没有盐引便卖盐的都是贩卖私盐。
衙役的动作很快,一家家的商户查过去,每个被查的商户都心惊胆战,哪怕自己没有贩卖私盐,还是害怕自己库房里莫名其妙多出些盐来。
商人都是敏感的,虽然许士政说得条条是道,搜查的借口也是很充足。
朝廷对贩卖私盐的商贩的处置向来严重,许士政这么重视无可厚非。
可是,他们本能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尤其是做贼心虚的王家。
“老爷,我们库房的那些东西?”王家家主身后的管事额头冒汗,衙役将春桂街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就是现在想转移货物都来不及了。
王家家主面色平静,低声呵斥道:“不要乱了方寸,他们只是查私盐,谁家库房没有货物,那些衙役愚蠢得很,看不出来。”
虽然心里有些不安,王家家主还是强撑着,没有露出异色,王家的人都在看着他,他要是慌了,王家就乱了,便是没有被衙役发现异样,也会引起许士政的注意。
衙役的速度很快,他们对其他货物视而不见,只检查有没有私盐。
很快就到了王家店铺。
一队队的衙役井然有序地走进王家店铺,同时留下两队衙役守住店铺的前门和后门。
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许士政一早就下令,无关人等不得入内,只有王家的人和许士政走进去。
到了王家库房门口,王家家主让人打开库房,笑着走上前,道:“大人,王家向来遵纪守法,贩卖私盐这等事是断断不敢做的。”
许士政睨他一眼,“贩卖私盐你是不敢做,别的事你却是大胆得很啊。”
王家家主心里一咯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士政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冲主簿卫郢使个眼色。
卫郢颔首,从怀里取出一本卷宗,这上面记录了两个月前被劫掠商队丢失的货物名单。
卫郢走进王家库房,一一比对。
两刻后,卫郢回来,拱手道:“大人,已经清点完毕,两月前几家商队丢失的货物有六成都可以在王家库房中找到,那四成怕是已经被王家卖出去了。”
许士政看向面色惨白的王家家主,“如今证据确凿,证实你王家勾结阳山盗匪,王家主可还有话说吗?”
王家家主张张嘴,很想说这是王家日前进的货,只是巧合,却也知道这等诡辩之词,许士政是不会信的。
王家主苦笑一声,艰难道:“草民无话可说。”
“来人,将王家之人全部压入大牢,查封王家所有货物,等候处置。”
“是。”
一时间,所有衙役都动起来。
店铺外看热闹的百姓看到王家所有人都低着头,被官府押走,瞬间哗然。
“真有人贩卖私盐?”
“怪不得王家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还说什么找到一条低价购买货物的途径,哼,不过是贩卖私盐获得了巨大利润。”
“原来是干得是违法的勾当,抓得好。”
“......”
许士政没有刻意解释,再加上王家库房被查封,众人皆以为王家是因为贩卖私盐被抓。
一时间,皆是斥责王家的人。
回到县衙,许士政马上审问王家家主,同时将王家之人分开,分别审问。
审问到最后,许士政发现得知王家和阳山盗匪勾结的人其实不多,只有三人,显然王家家主足够谨慎,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王家家主老实交代了和阳山盗匪勾结的经过。
几年前,王家交到他手里时,已经落魄了,家里的铺子都没有什么起色,哪怕他绞尽脑汁,也没办法。
后来有一次随商队出城,正好被阳山盗匪劫掠,那会儿阳山盗匪只有几十人,盗匪首领很聪明,他早就调查过郑县商户的情况,最后选中了王家作为合作对象。
王家家主一方面因为被盗匪逼迫,另一方面也想振兴王家,便同意和阳山盗匪合作,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