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宓茶和柳凌荫预料的是,在听完这一消息后,童泠泠根本没有表露出一丁点的失落或是愤怒。
她只是低下头来,在呼呼的通风声里,小声对柳凌荫道,“和袁禹默交手前,我把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柳凌荫眨了眨眼,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了这一茬。
童泠泠抬眸,看了她一眼,用更小的声音说:“我很害怕,怕我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你们了。”
柳凌荫微微睁眸。
她没有想到,童泠泠当时的异常竟是因为这个。
柳凌荫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给了童泠泠又一个拥抱。
“你要是这么想,”她在童泠泠的耳旁叹也似地说,“那我、我们就都放心了。”
童泠泠一动不动地由她抱着,在柳凌荫的体温中,她想起了那一战最后听见的“妹妹——”二字。
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声将她唤醒,或许是因为不管如何璃月也都是她的亲生姐姐;
又或许是因为这几十年来,她潜意识里早已将“姐姐”这份情感寄托在了柳凌荫身上,误以为是柳凌荫在呼唤她。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在童泠泠放弃追逐袁禹默、毅然拉住柳凌荫那一刻,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明白了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是袁月杀了她,”童泠泠在柳凌荫肩上道,“那我可以接受。”
柳凌荫退开了一些,不解道,“要是其他人呢?”
童泠泠思索片刻,道,“还是袁月好。”
“为什么?”
童泠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但她就是觉得,这样很好。
一切皆有因,童泠泠心中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大抵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袁家的孩子们并不是生下来就相互仇视的,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他们懵懂无知的时候,人类群居的天性令他们玩在一起。
童泠泠自己不记得了,但脑海深处还刻着那位叫做小涵的男生,刻着那场当众凌迟的画面。
这样的处决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同胞的血液将擂台染红了一次又一次。
她也好、袁月也罢,袁家所有的孩子是靠着同胞的血活下来的,他们在袁禹默的魔爪下苟延残喘,本质是一样的悲剧,只不过因为中途的某些偏差而有了不同的结局。
由其中任何一人杀死袁禹默,都无愧那堆白骨、无愧了枉死的兄弟姐妹、无愧了如童芝雅一样的无辜女人。
但令人悲哀的是袁月最后的模样。
在童芝雅的教导下,童泠泠勉强具备了正常人的认知,可袁月直到最后也未能挣脱。
她恨袁禹默杀死了妹妹,但在数十年的洗脑下,她连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恨,只能用自己所能接受的方式,编织出了杀死袁禹默的正当理由。
而这,已经是她个人意识觉醒的极限。
柳凌荫莫名从童泠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哀伤,她不知道童泠泠为何会哀伤,但她还是拍了拍她的背,道,“袁禹默的事情上,是我食言了,但其他承诺我一定做到。早点打完收工,我们回去给你妈妈上香。”
童泠泠点点头,不仅柳凌荫不知道缘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感伤从何而起、又是为谁而生。
这白骨上的活人,最终只剩下了她一个了。
……
袁禹默和袁月死亡的消息流出后,北约又涨了一波士气,而新月也愈加慌乱。
柳凌荫所部和中南距离击穿夏国只差临门一脚,这个时候,尧国内部却出现了矛盾,关于是否要接受夏国投降的事情逐渐争吵到了台面上。
“袁禹默死得倒是时候。”沈芙嘉对宓茶道,“我们昨天还在苦恼如何劝说宗族,这一下,又有了新的话题可聊。”
袁禹默的死对尧国,或者说对女王是一场及时雨,此前一部分宗族选择接受夏国的投向是因为担心再打下去会得不偿失,不如见好就收,起码能够保障目前已有的收益。
但袁禹默和璃月走后,夏国土地上只剩下一位王级的雷系重剑士和花百音。
以目前的兵力对比,尧国是不可能输的。
沈芙嘉道,“我猜测,花百音不会再留在夏国了。”
宓茶点头,赞同沈芙嘉的说法,“禹国都开始着手边境驻防了,袁禹默袁月这一死,她也该回去了。”
花百音不是小卒,而是禹国内定的下任总统。
夏国已是一潭泥沼,闻天泽虽然还在积极支持夏国,但他的重心已经放在了加固自家的边防上。
姬方缙病重,袁禹默意外身亡,身为未来的总统,花百音怎能留在一个基本被放弃的国家里。
不管本人意愿如何,她早晚都会转移回禹国。
“那就再等两天,”沈芙嘉道,“等着花百音回国,我们和宗族谈判的筹码就更大了。”
宓茶欣然道,“好,那就再等一等,正好也让你歇一歇。”
沈芙嘉于是又留了几日,把严煦托给她的东西交给了严清,又将得到的情报转给了严煦,告诉她自己可能晚点回去。
沈芙嘉一回来,王宫里便又热闹了一些,她走的这小半年,每次回来两个孩子都似乎长大不少。
沈芙嘉不喜欢小孩,但为了让宓茶高兴,她还是带着梦黎和墨听出去玩了一趟。
宓茶和她一起去的,在外人眼中,这幅四人同行的场面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