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族手握证据,证据所交之处乃是尧国政府,能评判义父的也是尧国政府。”沈芙嘉抬头,双瞳炯炯,“但如果义父就是尧国政府呢?”
钦荆正眼角一抽,眸光凝重了起来。
他负手踱步去了窗边,那窗户正对着皇宫。
沈芙嘉起身,走到了他身后,轻声细语,“义父,皇帝一直将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年纪越大,私下的小动作也越多。不如趁此机会,了却干净。”
钦荆正沉默地望着皇宫。
尧币暴跌的头一天,尧庆丰便对他吼道,「“钦荆正!没有你的首肯,百里族能进尧国半步?百里族可不会把一个君不君臣不臣的弱国放在眼里!用不着提前四年埋下间谍!」
那时他的心思全副放在了尧币上,没有过多在意尧庆丰,如今想来,那番话怕是出自肺腑。
钦荆正一早知道尧庆丰对他不满,但皇帝再不喜欢他又如何,没有人能动摇他的位子。
可如今的情形不同了,皇帝如果得知百里族手中有他的把柄,势必会和百里族联手,将他扳倒。
“这到底是尧氏的江山。”但钦荆正还不想把事做绝,他问沈芙嘉,“你看三位皇子中,谁更合适一些。”
改朝换代,风险颇多。不到万不已,钦荆正并不想这么做,不如废了尧庆丰,换另一位听话的皇帝。
沈芙嘉上前一步,“义父,恕女儿直言,从古至今,皇帝和权臣之间,不是权臣夺了位,就是皇帝灭了权臣,从来没有和平共处的先例。”
“尧庆丰当年上位时,也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事事都听您的话,如今还不是成了这幅模样?”
钦荆正皱了眉,“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百里族虎踞尧北,来往帝都只需一个小时,如果帝都发生政变,他们势必会南下阻碍。”
“这个容易。”沈芙嘉笑道,“把百里族调走就不好了?”
钦荆正转身看她,“调走?”
沈芙嘉侃侃道,“南方夏国和我国在边境上多有摩擦,义父可派人前去挑衅,一旦夏国发兵时,我们就派百里族前去应战。”
钦荆正若有所思道,“要是他们不去呢?”
“芙嘉以为,百里族一定会去。尧南是诸国入尧的必经之地,如果发生战乱,百里族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他们在尧南的经营也会遭到破坏。”
“即便他们真的不去——”沈芙嘉缓缓道,“尧律有明文规定,凡是起战,宗族有义务出兵。百里族不去,就是违抗皇命、逃避宗族责任,可以依律驱逐他们。”
“即便国内的兵力不够驱逐百里族,这世界上有的是愿意挑拨尧廷和百里族的国家,大不了我们请求它国援助。”
“不妥。”钦荆正摆手,“即便这尧国真成了我的所有物,百里族依旧可以打着复尧的旗号,将我拉下台。到时候他们拉着那些尧氏弟子,没完没了地闹事——”钦荆正摇头,“这江山我坐不稳。”
“义父说的对。”沈芙嘉倾身,“因此芙嘉以为,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将尧氏余孽全部除去,以免后顾之忧。”
钦荆正一顿,回头诧异地看向沈芙嘉。
“尧庆丰对你宠爱有加,你倒是狠得下心?”
即便是他都没有想过将整个尧氏全部诛杀。
“儿臣委身于他,不过是为了父皇。那样软弱无能的男人看了就让人倒胃口。”沈芙嘉不悦道,“和父皇的太平江山相比,尧庆丰算个什么东西。”
钦荆正在房中踱步,细细思索着沈芙嘉的话。
半晌,他道,“如今皇权衰落,有没有皇帝其实差别不大。就算没了尧氏,百里族也还是能从方方面面挟持我,夺位真的有意义么?”
“当然有意义!”沈芙嘉绕道钦荆正身前,“义父,尧庆丰留着百里族,是为了制衡您;如果您登了位,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尧国之主,那就有无数将百里族赶走的机会。”
如沈芙嘉先前所说,这世上多得是眼红尧国和百里族的国家,尧国完全可以借助它们的力量驱逐百里族。
“百里族若是走了,北清又会南下,财政也会回到从前。”钦荆正还是有些犹豫,“值么?”
“义父——”沈芙嘉叹息道,“您这么顾忌尧国,尧国顾忌您了吗?如果您不再是首相了,那尧国是好是坏和您又有什么关系?”
她压低了声音,提醒钦荆正,“那些证据如果被捅了出来,可是诸族死罪啊!”
她将各个情况都说清道明、计划妥当了,钦荆正仰头望天,沉吟思索。
许久,他喃喃出声,“夏国,拖得住百里族么?”
沈芙嘉眼眸一亮。
问到这里,钦荆正已然同意了她的计划。
“义父所虑得是。”沈芙嘉眼眸一转,“芙嘉有一计。”
“说。”
“百里觅茶心中一直感念尧庆丰收留之恩,如果帝都发生政变,她第一件要做的,必是护住尧庆丰的安危。”
沈芙嘉道,“女儿这些年时常进出皇宫,已取得了尧庆丰的信赖,事发当天,我带着尧庆丰逃出深宫,前往西南行宫避祸,必能让他彻底相信我。”
“随后,我再联络百里觅茶,告知她尧庆丰正在西南,命她带兵前往西南行宫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