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缡目光半寸不移,他定定地看着郁思燕,沉声喝道,“郁思燕,觅茶是我百里族的族长,不是你的玩物,由不得你这般溺爱束缚。”
“呵,你终于说出来了。”郁思燕嗤笑,“正巧,我也想警告你,觅茶不是你的工具!她凭什么要当百里的族长——自从她当上这个破烂族长后,有一天过得高兴么!
“你们从小就给她洗脑,让她把百里族当作天、当作地,活为百里族活,死也要为百里族死,你们这些大宗族都一个模样,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决缡眸色微冷,“你是在说觅茶还是在说谷溪。”
“有什么不同,都是你们洗脑下的悲剧。”郁思燕冷笑着看他,“她管你叫做爷爷,你有把她当做孙女看么?你要真当她是孙女,可还记得她从小的愿望?”
“她只想做个看诊牧师,每天能够给人看病就是她最高兴的事。可你们——推着她去战场杀人!推着她去玩权弄术!我把她当玩物?那你又把她当做什么!”
郁思燕的眼中已出现了痴狂,“怎么,哑口无言了大长老?”
决缡静静看着她,那眼神像是一把澄澈锥子刺进了郁思燕看不见的心底,戳得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嘶吼道。
一次又一次,陆鸳、决缡……为什么他们都要把宓茶从她身边带走!
“你又怎么知道如今的日子是觅茶不愿意的?”良久,决缡漠然道,“觅茶今年二十八,可你却只记得她十七岁的模样。郁思燕,你该醒醒了。”
决缡不欲多言,他转身离开,“玄水锁已封住了你的能力,不必费力去用你的[移花接木]。”
他迈出了院子,身后响起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厉啸,那声音如杜鹃啼血,悲愤绝望,惊得四周鸟兽纷纷避让。
斯人已逝,不论愿意与否,那场禹国的冬天都已过去,现在是尧国的春天了。
这一时候,宓茶已过了传送阵,正朝皇宫驶去。
“我们不告而别,郁姨一定很生气。”她忐忑道,“得给她买点礼物回去。”
秦臻坐在她旁边,看着帝都两边的街道。
和日新月异的陵城相比,帝都还是跟上回来时一样,虽然因为开春,店铺全部开张了,但和禹国的首都相比还是太过冷清。
“尧国好像没什么美食。”秦臻替宓茶出主意,“衣服首饰也不好买。”
“为什么不好买,这里很多店呀。”
“每个人的审美不同,这类礼物最好还是让当事人自己挑。”
宓茶喔一声,意有所指道,“秦臻,你很懂送礼物吗。”她知道一颜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购物,而她购物,一半都是秦臻陪着拎包。
秦臻没有否认,“算是吧。”
她又道,“不过校长对你很不一样,你送什么她都会高兴的。”
宓茶一愣,“难道你和郁姨相处得不好吗?”
“那倒不是,她对我和一颜都很重视。”秦臻道,“但我们和她相处时,她向来是游刃有余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给我们一种疏离感,对待你时却像个亲切的长辈。”
“唔…因为我和她认识得比较久?”
秦臻皱了皱眉,接着又摇头,“算了,我也说不清楚。”
宓茶放了心,除了嘉嘉,郁姨对待谁都是一个态度,应该不会为难秦臻。
“这半个月的培训课上得还好吗?”她又问起了秦臻的状况,“有没有人欺负你?”
秦臻摇头,“我来百里谷后,见到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百里族和我接触过的很多宗族不同。它的包容性是独一无二的。”
换作其它宗族,她们这些“外人”一来就受到如此重用,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可百里族不仅没有如此,还对她们这些新人十分耐心。
宓茶一笑,这笑容里带了两分复杂,“因为我们是牧师嘛。”
她们没有自保能力,如果不尽可能地吸收其它元素,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了,你泡过灵泉了吗?”
秦臻点点头,“按照军功,我去了一次。”
“怎么样?”
“果然是得天独厚的宝物。”秦臻赞叹道,“我看了公布的名册,严煦、一颜的功绩比我多,等她们回来,一颜也许就能升入四级了,严煦的三级瓶颈说不定也能破了。”
“是啊,要是嘉嘉她们也是百里族的弟子就好了。”宓茶喃喃自语一般,“真希望能快点接她们回来……”
看着自言自语的宓茶,秦臻暗想,宓茶总觉得芙嘉她们在帝都是受委屈的,因此一直盼望在百里族稳定下来后将她们接回来。
可秦臻私下觉得,即便百里族稳定了,那三人也不会跟着宓茶回来,或许还是会待在尧廷。
翡丝芮开着车,在两人的谈话间驶入了皇宫。
尧庆丰看见宓茶时很是高兴,一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的模样。
这高兴也可说为“庆幸”。
宓茶走后,柏长安苦口婆心地跟他分析利弊,尧北又有人跟他报告,说百里族频繁和陵城以外的官员联系,外面还到处传言北清国在扶持百里族……
如此种种,尧庆丰终于觉得不妥,开始担心万一百里族失控该怎么办。
这些担心终于在见到宓茶本人时,稍微收回肚子里了一点。
百里族长如约而至,且是孤身前来,那便是忠诚的。
宓茶给尧庆丰检查了身体,又给宫里的贵人们做了检查,被留下来和皇帝皇后一起吃饭。
尧庆丰被柏长安叮嘱过了,要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百里族和北清到底在做些什么,以及百里族到底打了什么样的算盘。
众人入座,尧庆丰举起筷子,给宓茶夹了一箸菜,笑道,“大公,尝…”话未说完,忽有下人跑来,用不小的声音对众人道,“见过百里大公,首相请您回府吃家宴。”
被一个宫人大声插话,尧庆丰的笑容顿时绷不住。
他的筷子还停留在半空,皇后瞥了眼那人,“没见陛下在和大公说话么。哪个宫的下人这么厉害,连皇帝都不用放在眼里了,还不给我拖出去。”
她发了话,可两旁无一人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