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一家的遭遇和自己的前途都被百里谷牵连,她离开禹国是无奈之举,来百里谷也多半出于无奈。
父亲一生清白被毁、十二年监.禁,母亲差点被射杀,自己的军政前途尽毁,一家人被迫分开,远离故土——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对百里族无怨无悔、全心全意?
就算付芝忆不计较,她的父亲也能毫不计较么?
抛却这些实打实且无法逆转的个人伤害,付检察官清廉刚正,从政治立场上来讲,百里族是禹国的敌人、是他母国的敌人。
付芝忆对父亲十分愧疚,如果付敬赖要求女儿离开百里族,付芝忆就算不是一口答应,也会动摇犹豫。
十年未见,付芝忆成熟了许多,变得难以捉摸。沈芙嘉只怕宓茶把付芝忆爸爸救出来后,付芝忆了了心愿,失去留在百里谷的内因,又被父母影响,随时有可能离开百里谷。
在宓茶找到付芝忆的代替者前,沈芙嘉绝不允许发生这种情况。
唯一的解法,便是让付芝忆的父亲死在禹国、死在禹国人手里。
只有这样,付芝忆才会憎恨禹国,彻底投入百里族。
“可是你不忙吗?”宓茶扭头,看向身边温柔小意的沈芙嘉,觉得一个月不见,沈芙嘉又变漂亮了不少,“我听说你在尧国身居要职,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我能有多少事,总没有百里族多的。”沈芙嘉轻柔地覆上了宓茶的胸口,“我不想你太累,况且,这些年我也时常涉足外交,对这方面还算得心应手。”
把一个大活人从禹国的监狱里带出来不容易,可要让禹国的监狱里死一个普通人,那再简单不过。
届时只要推说是禹国的狱卒残暴嗜虐,逼死了付芝忆的父亲,便不怕付芝忆不和禹国反目成仇。
“由你出面,容易成为两国的外交事务。”宓茶捉住沈芙嘉的手,摇头道,“这样不好,你本来就举步维艰了,尧国在国际上也是如履薄冰。付芝忆一家是因为我受到的牵连,我有义务对他们负责。”
她牵起沈芙嘉带着储物戒的手,放在嘴边贴了贴,“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也心疼你,你放心,这点事我能处理好的!”
沈芙嘉眼眸微移。
她要是再坚持下去,茶茶就该起疑了。
看来郁思燕让自己养的那批死侍是时候起作用了。
这样也好,明面上由百里族全力为付芝忆争取,以免付芝忆间接怪罪。等她后天回帝都,便发出消息,务必要让付芝忆的父亲留在禹国的土地上。
思量妥当,沈芙嘉半瞌着眼睑,红着脸将宓茶唇边的手指屈起,温顺羞涩道,“好,我都听你的。”
……
分开一个月,沈芙嘉如愿以偿地再次和宓茶睡在了一起。
今晚的宓茶有些冷淡,她直愣愣地平躺着,不像从前那样埋在沈芙嘉怀中。
沈芙嘉猜测这大约是因为宓茶的身体还有些难受,遂安分地依靠在宓茶身侧。
她不知道,这不仅是这一个月来自己第一次和宓茶睡的觉,也是这一个月以来,宓茶第一次超过三个小时的睡眠。
自战事起来后,百里族长便再没有过安眠了。
月上中庭,一阵轻微的呻.吟惊醒了沈芙嘉,她迅速睁眼,房中没有第三人,呻.吟源自她的身边。
“茶茶?”
床上的宓茶深深皱着眉,身上出了不少的汗。她难耐地低吟,面色极为不安,两侧的手指不断虚握,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茶茶…”沈芙嘉轻轻推了推她,着急地去碰宓茶额头,那里冰凉一片,并未发烧,反而有些体温过低。
宓茶口中发出了模糊的呓语,支字不成句,沈芙嘉听了一会儿,什么内容都没听出来,只听出了宓茶的痛苦之情。
“茶茶!茶茶!”她提高了嗓音,倏地,宓茶猛地睁眼,从床上霍然坐起。
她剧烈地喘息,像是在水下憋闷了许久,后背的睡衣被汗打湿,参差不齐地短发黏在了脸上,那双眼中瞳孔涣散,一副受惊的模样。
“茶茶,你怎么了?”沈芙嘉拉住她的手腕,焦急地看着她,“身体不舒服吗?”
被沈芙嘉触碰的刹那,宓茶骤然一颤,像是被火烙烫,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才慢慢缓了下来。
“我没事……”她用另一只手撩开粘在眼前的碎发,呢喃着,“只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