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暗流涌动,另一边宓茶追上了陆鸳,她跟在陆鸳身后,欲言又止,在沉默的脚步声中,最后还是陆鸳开了口。
“我还以为你留在沈芙嘉身边。”她道。
她们从楼梯口下来,进入了一小段树影,大树遮住了光亮,连凉如水的月光都被格挡在外,这一段路漆黑、寂静。
在这样的黑暗中,杂音被去除,本『色』得以突显。
宓茶快走两步,鼓起勇气一把拉住了陆鸳的手。
“你现在是我的组长。”
陆鸳一怔,眸中霎时间升起的光亮很快又被黑夜覆灭,留下了两分淡淡的讥讽,“那又如何,最后你的选择依旧是沈芙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宓茶绕到陆鸳身前,“我是想请你冷静一点。”
没有预想的安慰、没有预想中的鼓励,宓茶的语气并不柔软,反倒比平常刚硬。
“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和嘉嘉待在一起?”她认认真真地对着陆鸳开口,“为现在是我们第一组的训练时间。在所有的非休息时间内,组长的优级高于一切,刚那句‘走’我把它当做命令来执行,所以我抛下了我的女朋友来追你。”
“可你现在却对我这样撒娇……”宓茶沉默了片刻,“我当然可以安慰你,牧师有义务承担安抚成员情绪的工作。”
她搭上了陆鸳的双肩,“但是陆鸳,你这让你的组员听到了作何感想?”
“我还以为你留在沈芙嘉身边。”这句话带着酸刺,又说话者内心的失落、自卑、惶恐不安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宓茶不熟悉陆鸳,她一定还大受打击,认为自己的组长不信任自己、对自己有所猜忌。
这样的话语绝不适合在最高级的领导者口中出现。
“陆鸳,你是组长,不是组员,这个队伍里的所有人必须听从你的指令,所以作为你的直接下级,我希望能听到一明确的、理『性』的、不包含任何个人情绪的指令。”
陆鸳错愕地定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见过宓茶这么强硬的一面。
直到进入了205寝室,度过了稍有尴尬的沉默期后,宓茶才明白沈芙嘉有么厉害。
在宓茶进入408的那一晚,沈芙嘉自始至终地和每个人尽量聊天,哪怕她从没和宓茶见过,也让哥哥帮忙宓茶整理行礼。
她回绝了好朋友们的邀约,提出和408的新舍友一块儿去吃饭,并在吃饭的途中主动帮忙递餐盘、拿水果。
这一切沈芙嘉做自然而然,如此种种,令她很快获了新人的信任与依赖。
在进入新的环境时,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或或少的不安定,能在第一时间定住每个人心中不安定的人,便成了他人心中的支柱。
沈芙嘉早已习惯做别人心中的支柱。
“我从来没有做过组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个组长,但我见过很厉害的领导者:我妈妈、我爸爸,还有我爷爷『奶』『奶』……不管心中有么害怕,他们会对外都会展现得刀枪不入、无人能敌。”
“陆鸳,我很乐意听你的倾诉,你可以单独找个时间把我叫出聊聊天,或者你也可以在手机上和我聊。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场合,在一组的……”宓茶卡壳了一下,措了儿词,“在组里氛围还不那么好的情况下,你必须表现得刀枪不入、无人能敌。否则连组长都动摇这样了,我们还能有什么信心?”
“这场比赛是很人最后的希望了,你要为我们定住呀。”
心中莫名其妙的烦闷顿时被一大桶凉水兜头冷却,陆鸳被宓茶的这串说辞所震。
她很少收到批评,更少收到一连串的建议与分析。
没有人会这样犀利严肃地指责她,同学们对她的成绩顶礼膜拜,老师们只要拿到满意的分数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人会为一个天上课迟到了十分钟而有怨言。
宓茶在说完这一长串后,忐忑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她有什么资格指责陆鸳,陆鸳才是年纪第一,她根本没有说教陆鸳的资格。
宓茶以为陆鸳会当场就走,甚至也许会和她吵起来,但陆鸳没有。
她深深垂下了头,做出了令宓茶不可置信的举动。
她道,“对不起。”
这句话从陆鸳口中出来,把宓茶吓了一大跳。
她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刚刚说得太过了,该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我不该这么苛刻的……”
陆鸳摇头,良久,她重新抬头,对着宓茶道,“今晚我们能好好谈谈么,关于比赛,关于……”
她抿了抿嘴,酝酿了一儿才接着道,“关于我的问题。”
严煦那句“和人相处少了容易变闭塞,眼里看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犹在耳畔,当被宓茶严厉地自责过后,陆鸳才猛然回神:
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批评了。
是因为她越来越完美了么?
显然不是,半个月前她刚刚大输了一场,输难堪、狼狈。
如果是宓茶的建议,陆鸳愿意听取一。她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有异。她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四周密闭,氧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急,可她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出去的口子,成了一头盒中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