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神情微敛,收了那副有点傲、还有点气人的死人脸,摆出恭谨的态度,拱手对向贾母,嘴里道:“孙儿只是见了昨日送葬的殡仪队伍,心有所感,忍不住想咱们家里是不是铺奢太过。”
贾母:“哦?”
“孙儿见族人平日只思玩乐,荒淫无度,不思进取,长久下去必招祸端,故而”,宝玉头低得更狠,声音却越见清朗,“请老祖宗立家规。”
王熙凤傻眼了,这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啊。而且这看似和她没关系了,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始终有不好的预感。
小八也被宝玉打了个措手不及,它实在想不到,看着安分守己的崽崽,居然能默不吭声地憋出这么一个大招。
“等等!我去给你创建一个任务!”
这些都如耳边风,宝玉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等待着。
他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可能会让他欢喜,也可能让他挨一顿训斥。但不管如何,以老祖宗对他的疼爱,结果必不会差,顶多只是族人对他暂时怨怼。假若能取得好效果,那他挨些白眼又何妨。
反正他们总不可能套个麻袋来把他打一顿,就算真想打,貌似他们也打不过。
宝玉云淡风轻地等着,脸上越发淡定。
小八:“……”这思想觉悟是真的高,它都想替贾家其他人哭一哭了。
与他相对的,则是院里其他人五彩缤纷的脸色。迎春姐妹几个还好,宝玉的这一席话对她们的影响不大。王熙凤则有些僵硬,她自己也是过惯了奢侈日子的,压根不敢想象节俭下来要怎么生活。
贾母脸上的神情无人能懂,她本来就久经风雨,便是狐狸一般精明的王熙凤,在她面前也不得不小心地夹起尾巴。
过了片刻,贾母打破沉默:“你不让凤丫头给你改书房,就是想以身作则?”
她的声音依旧和缓,没有因为他的莽撞而生气。宝玉放松下来,厚着脸皮点了下头。
其实他压根没想这么多,就是纯粹在跟凤姐姐作对。不过这种理由是不可能说出来气人的。
宝玉偷偷瞄了眼脸色铁青的王熙凤。
贾母把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她忍不住笑了一声,眼角的褶皱鱼尾一般延展,浑浊的眼底闪着细碎的光芒。
她缓缓道:“你有这个心很好,可咱们家这样的家世,活得太寒酸,容易让别人笑话。再说,就你大伯那副死性,你让他过清苦日子,不得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怎么大伯父又无辜躺枪了?宝玉扯了下嘴角,有些好笑。
就在他想要解释节俭不等于寒酸时,王熙凤先迫不及待地插嘴道:“老祖宗说得极是,咱们家有钱有势,何须过那普通日子,到时候别说爷们叫苦不迭,姑娘们也怕受不住呢。”
宝玉挑了挑眉,这是卖起苦肉计来了?
然而他也没想叫大家骤然就从天上落到地下,只是见了蓉儿媳妇的排场,觉得太过。听茗烟说,光是棺木就要了上千两银子——这还是薛蟠给的亲情价。长此以往,只怕不是什么好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