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到圣僧两个字,就想起安定寺的灵签,传说中也是茫茫圣僧的手笔。
怎么这个圣僧到处都留着东西让人抽?
她在心底笑了笑,一手搂着小小只的雪兔,右手往箱子里放去,也好奇里边是怎样的“好玩”。
箱子看上去不大,而入手却显得空空旷旷,往四周都摸不到箱壁。
她试探着摸来转去,手好似停在半空中没有着落,半天只感受到一个锦囊,像是主动往自己手上靠拢。
和甄千金说的源源不断很是不同。
黛玉心有所感,将那个锦囊抽了出来。
“林姐姐怎么样?”甄千金伸着脖子往里头瞧,嘻嘻笑道:“听说下边通着山风,锦囊都是乱飞的。”
“也是个空的。”黛玉捏捏手上锦囊应了句,手下并无实物触感。
甄千金唉声叹气说果然抽不中。
黛玉却越看这锦囊越眼熟。
当初在扬州,从癞头和尚那拿出的十个锦囊,就是这样的花式。
她略想了想,没有多提什么,刚将锦囊放回另一边,就见小沙弥缓缓站了起来。
小沙弥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后头的金钟面前,伸手推起钟捶。
“咚咚咚——”
金钟虽小,声音却很洪亮,在整个郊区上空回荡,引得众人为之侧目。
“这、这是惯例的敲钟?”黛玉停下了手有些惊讶。
“我来这么多回,就没见过他敲钟。”甄千金也在一旁目瞪口呆表示不解。
小沙弥将钟捶放下,冲黛玉行了个佛礼,“恭喜施主抽中锦囊。”
对上甄千金和安顺疑惑的视线,黛玉摇摇头,低头看看手中锦囊,上下捏了捏,发现的确是空的。
“锦囊中的佛礼已经提前给了施主。”小沙弥话说得云里雾里,黛玉却若有所思。
她之前在扬州抽中了锦囊,得到三颗种子,其中一颗救了母亲的命。
难道癞头和尚就是传说中飘渺不定的茫茫圣僧?
“哎哎哎,我就说这是哄小孩子玩的。”甄千金凑了上来,摇着头不满。
“就是借着圣僧的名头,抽中了也不给个佛珠什么的,随口一句就想打发我们啦?”
小沙弥垂首行佛礼,只念着阿弥陀佛。
“有人往这边来了,还不少。”安顺远远眺望一眼走回来低语。
“有人来了?哪又怎么样?”甄千金一头雾水不觉得有什么,就被安顺一拍额头示意闭嘴。
黛玉一开始还没注意到那金钟,也没防备小沙弥敲钟。
这会往外略瞧了眼,见真有人上来了,眉梢忍不住颦起。
“林姑娘要不要从另一边下去?下次还是找个没有皇子的地方玩得安心。”
安顺作为忠顺亲王府的千金,最能明白黛玉的顾虑,细心点了路。
甄千金一脸茫然,嘟嘟囔囔说还没开始玩就要走了。
她瞅瞅目前的情况,还是有点眼力见,没过多纠缠,只拉着黛玉说下次还要再出来。
“下回我生辰请你们呀。”黛玉揉了把甄千金鼓鼓的脸蛋,含笑拍了拍她。
甄千金点点头勉强不说什么了。
黛玉正要下山,忽而转回小沙弥面前,抱着兔子问了一句:“小师傅知道是谁抽中锦囊吗?”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手合十,说出这个长久不变的回答。
(2)
黛玉莞尔一笑,点头和他们告辞。
有侍女在旁边引路,她很快顺着路往回,和赶往山坡看热闹的人擦肩而过。
今日在这儿的公子千金们不算多,往山上走时倒也凑成一群。
皆是金冠绣服加身,艳婢娇童跟随。
“这钟声稀奇,难道是有人抽出锦囊了?”
“谁知道是真是假,看看就是了。”
“茫茫圣僧云游天下,借他名号的可是不少。”
“当初的灵签还没着落呢。”
轻微的笑声与热闹渐起。
黛玉不动声色,袖中搂着小小只的白兔前行,将这些都抛在身后。
她来时是一起坐忠顺亲王府的车架,而林府也有派马车跟随。
早有留守的侍女们等待伺候,一上车便可回去。
黛玉脚步慢了慢,捏着怀中雪兔的耳朵,往四周瞧了眼。
三皇子在不远处研磨挥笔,手下动作不停,仿佛专心在其中,对旁边钟声喧嚣人群视而不见。
北静王还在宽椅上,深红压金长袍垂下,一手摊开扶住椅背,垂眸望着手中酒杯。
原本聚拢在他身边的千金们都已经离开,只是时不时还会有目光往那高大的身影投去。
黛玉脚步缓慢往前,从她这儿一开始还能看到北静王的侧脸。
长睫在光下垂下一片阴影,高挺鼻梁、偏薄的唇微抿着。
都说薄唇的人寡情,黛玉觉得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和自己三哥一样,越是风流越是多情越是容易抽身。
情在其中时有多缠绵眷恋,一朝厌倦后翻脸最是痛快。
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呢。
黛玉念叨几句诗词,随着脚步只能看到水溶背影,便将怀中的雪兔放到一旁树梢上。
“我要回家了,你乖乖回去你主人那儿。”黛玉看它灵动非常,也当它能听懂,点着指尖嘱咐了句。
雪兔很是粘人,哼哼唧唧蹭着她手指撒娇。
它毛茸茸的柔和,嘴里还在嘤嘤嘤着,探着前肢要黛玉抱抱。
“不能的,我可打不过你主人。”
黛玉被它蹭地痒痒的笑了一声,提到水溶便有些心虚地往他那边望了眼。
原本只能看到北静王背影,而此时他不知为何稍稍偏头,露出斜飞鬓角和微微皱起的眉眼,不怒自威气势外泄。
黛玉有点在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住的心虚,她最后揉揉雪兔长耳朵,往前迈上了车轿。
出口与入口是同一个并列的通道,林府马车绕弯转动着,嗒嗒嗒往外使去。
水溶在黛玉上轿的同时起身,牵动着周围千金公子的视线。
有千金互相推挤地靠了上前,别别扭扭挪到北静王要走的道路前边,一张脸憋得通红站着等候。
水溶目不斜视脚步不停,无视张口欲说的千金,径直走了过去,将面红耳赤的人落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