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丫鬟们都想到这个问题,惶惶然安静低声了。
“既然这样,不如你们留下,我自己去逛逛就好。”黛玉微微一笑,不等她们为难,先行作出选择。
方才在园子中走过,她只觉哪哪都是熟悉、哪哪都有记忆。
脑海中模模糊糊的片段闪现,正是要一个人独处,以便于好好梳理一下。
现在这情况正中她的下怀。
迎春惜春不知黛玉的心思,见她如此明理果断,心下反而有愧。
而周围丫鬟们则是感念。
因看林姑娘如此貌美,大家都不敢亲近,也不敢说话。
只远远看着,总觉得缺少人情味,难以相处。
这会一瞧,原也是个体贴人的。之前的揣测都是众人没了解乱想罢了。
“林姑娘有心了,可要我等引路?”
“园子里有处落花甚美,林姑娘若是喜欢可以看看。”
丫鬟们大胆介绍起来,殷勤地为之指路。
“我随意走走,你们出来再找我便是。”黛玉点头应下,被众人簇拥中被送了出去。
等黛玉再回到园子中,往各个地方漫步而过,熟悉的片段闪现更多,像是自己曾经住过一样。
“我想一个人看看,你们远远跟着,不必上前。”
她嘱咐了侍女一句,脚步轻慢转过,一点点将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清理出来。
黛玉思绪流转,并没有看路,随着心意漫步左右,走上一个小小的山坡。
这儿还没被打扫过,一条小溪潺潺流淌,各色花瓣锦重重落了一地。
她正瞧着满地落花缤纷,就听面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一个鼓鼓的花堆在微微震动,而后声音加大,一只毛茸茸的团子从里面倏然冒出头。
“叽叽叽!”
雪兔一看到黛玉,两只耳朵就竖得直直的,宝石般大眼睛闪闪发亮,口中叽叽叽欢呼起来。
它激动地往前蹦跶,然而前面的花堆也深,扑通一下又是整只兔子被埋进去。
这下花堆里只露出两条白毛毛的长耳朵,还一抖一抖的,然后是嘤嘤嘤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声音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蹲下将大片大片的花朵抚开,把里面那只圆滚滚的傻兔子给抱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呀。”黛玉捏了捏兔子耳朵,将它圈在怀里,柔声问了一句,自己也有些揣测。
先前听王熙凤说北静王也到了荣国府,雪兔跟着一块来也是正常的。
而按照这兔子的活泼程度,定是又到处乱跑了。
兔子动动耳朵,仿佛听懂了似的,煞有介事伸出前肢叽叽叽了起来。
“我可没学过兔语。”黛玉笑得眉眼弯弯,揉揉它竖起来的小短腿,吓唬了一句:“你也不小心些,要是被其他人逮着了,可是有人爱喝兔子汤的。”
兔子耳朵怂拉下来,也不叽叽叽了,将身子蜷成一个球,乖乖巧巧依偎为一团。
它身上干干净净的,白毛又细又软,抱起来手感分外舒服。
黛玉还是第一次搂着小幼崽,小心圈着它走来走去哄了哄,将掉落在它身上的金色花瓣拾开,目光往高处望去。
这儿树梢上开满了小小的黄色金花,不知是何品种,风一吹过,就洒洒扬扬下了片金色的雨。
遥远的熟悉感更甚。
黛玉接住一朵飘飘摇摇的金花,莫名的感触涌上心头,垂眸微叹:“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我。”一道清越的声音应和着响起。
黛玉豁然转身,墨发裙摆随之起伏,警惕的目光往后放去。
光芒从花枝间穿梭,将来人容颜映亮。
北静王从树后转身而出,英挺眉宇微挑,薄唇还抿着一丝笑意,飒飒长袍飘荡。
他注视着黛玉眼眸,含笑重复了一遍:“我啊。”
(2)
先前一段时间,水溶从丫鬟手中收回玉佩后,头也不回往前迈去。
感到雪兔从肩上跳走也不以为意。
怪不得扬州那人能如此符合他的心意。
撞人诗词花灯,原来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水溶想起刚发现背叛的福大人,莫名苦涩蔓延,唇边勾起一个冰凉的笑意。
他紧了紧手心的佩玉,冷冷触感传来,逐渐扩散至全身。
难怪对方敢不说话,只隐藏在帷帽之下。
自己身边的人都被策反,怕是里应外合,已经合谋许久了。
这不,一上京就来找了。
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好牵动自己心神。
水溶脚步越走越快,本就比常人更深色的眸子满是冰霜,完全没看周围的路。
等到一个小山坡,见到缤纷落花下的倩影时,他脚步顿住了。
眉眼弯弯明眸动人,在漫天金色花瓣下,殷红裙摆起伏。
蓝天绿树金花,都不及那人明媚。
水溶闭了闭眼缓缓神,面前人笑颜太过明亮,在光下能晃花人的思绪。
这还是在诗会上用红宝石砸了自己的姑娘。
水溶不得不赞幕后之人心思缜密,一环接着一换,完全就是冲自己来的。
等听得那句吟诗响起,连声音都让人心头颇动,他下意识出声接了一句。
对方既然真的如此符合自己心意,那就算是被派来的探子也无妨。
反正有了防备,也不至被骗去太多。
水溶心头一松,摸摸手上佩玉,从树下走了出去,笑意微凉重复自己的话。
他对那人接下来的动作颇为期待,都到了这一步,背后之人的手段也该使出来了。
而后他就看到面前人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后院是女眷之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黛玉冷下了脸,对北静王的风流有了更深的体会。
居然敢擅闯后院,怪不得三哥让自己远离他,果然是光有皮相的。
“你不是贾府的人?”水溶眉宇一挑,困惑和英俊同在其中,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这位姑娘不是邀自己前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