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声音,小声同封栾和叶阳道:“大概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刷脸熟。”
叶阳不懂。
封栾微微挑眉,好似已明白了沈少珩的意思。
“这药不一定会送到皇上手中。”沈少珩说,“县官往上送到知府,知府再往上送到京中,只要他们送的药好,或者是药多,心意到了,往后但凡有升迁调任,上头的官员,当然会先想起他们,至于这药……本就不是什么值得进献的稀物,或许根本就不会被送到宫中。”
叶阳隐隐懂了。
他看向封栾,见封栾侧首看着城门方向,似有愠怒难言,半晌方才低语,问沈少珩道:“鄢中州府的知府是许原,那长州的县官可是褚晔书?”
沈少珩点头。
“好。”封栾轻声低语,“全是楚和谦的门生。”
他语调之轻,叶阳几乎没有听见。
可他目光锋锐如刃,显是已这几人的名字刻在了脑海中,若叶阳没有猜错,这几人的仕途,想必是要走到头了。
而楚和谦……
叶阳虽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可也知书中姓楚最位高权重的人,就是楚怜的父亲。
他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
叶阳穿书时,此书尚未完结,如今他认真回想最后那几章的内容,也只记得楚怜受封为后,得了机会回家,陪着她母亲一同礼佛参拜,也正是此时,她母亲要她与沈香凝和明砚相争,说圣心难固,可若后宫中只有她一个人,皇上便只会喜欢她了。
这在宫斗小说中算不得什么稀奇剧情,如今想来,叶阳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至于朝政……原书中对朝中描述笔墨不多,只提及楚怜父亲是朝中重臣,迫切希望女儿能够夺得后位,封栾还颇为倚重他。
书中对鄢中水患也鲜少提及,甚至书中封栾带着楚怜下江南时所见的也均是天下太平的盛景,待云丞相告老离京之后,楚太师做了丞相,天下好似就更太平了。
怎么到了他穿进书中,事情就好像完全变了个样子。
……
叶阳和那大爷又随便唠了两句,而后才退回来,看向封栾和沈少珩,问:“怎么办?”
莫说药材,他们至多随身带了些诸如金疮药之类的常用药物,而进城那些官军是要仔细盘查行李与随身物品的的,每一样东西都得拣出来看过,而他们随身的行李中有证明沈少珩身份的腰牌官印和官服,沈少珩将它藏在腰带之中,运气好也许还能躲过查验,那官印官服……势必会暴露。
玉玺不可随意带出宫,于是此行封栾只带了枚他传手谕时用的印章,这玩意不算正式,可只要有沈少珩在,便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那印章也在行李中,他们绝不能让官军查验行李,可同样,不验行李,便无法进城。
沈少珩挠了挠脑袋,说:“要不给守军塞点钱?”
封栾挑眉道:“万一他收了钱,也不许你过呢?”
沈少珩:“……呃。”
叶阳脱口而出:“住口,乌鸦嘴。”
封栾:“……”
沈少珩:“……”
近来叶阳为了降低封栾好感,何等大逆不道的话都说过了,可封栾的好感就是一动不动,好似一点也不介意他胡言乱语,而沈少珩已对他万分敬佩,将他视作虎嘴拔毛第一人。
果真这一回封栾又直接忽视了他的话,道:“放心,若不能过,我还有其他办法。”
……
他们等待许久,总算排到了长队前头,唐风青与唐甘靖已进了城,他二人师门就在长州,那也就算是长州居民,官军查了他们的身份,翻了翻行李便让他们进去了,而轮到叶阳他们后,沈少珩偷偷塞了银子,那官军收了钱,说是可以通融,叶阳正松了口气,那官军却又道:“不收你们的药材了,将行李打开看一看吧。”
叶阳:“……”
沈少珩:“……”
乌鸦嘴的狗皇帝!
封栾面露委屈,如今这场面……他也不想的。
眼见那官军就要去动他们的行李,封栾侧眸看了沈少珩一眼,示意沈少珩用另一个办法,沈少珩这才挺身而出,将藏于腰带之中的腰牌“不小心”砸在了官军脚下。
守城官军一眼瞥见,便觉心中突突一跳,愕然抬首,看向沈少珩。
“哎呀。”沈少珩继续他的浮夸演技,“我手滑。”
那腰牌以墨玉为底,四周镂空雕刻狮虎争斗,上以楷书端正镌刻数个镀金小字——
「御林禁军统领沈少珩」
沈少珩弯腰捡起腰牌,收回怀中,还对那官军眨了眨眼,问:“看清了吗?”
守城官军哪分辨得出腰牌真假,他只知不管眼前人是真是假,那都是他担不起的,他得赶紧将县令大人请过来,便匆匆朝手下人吩咐,令他们赶紧回县衙上报此事,请县令大人过来看一看。
行李他是不敢查了,恨不得恭恭敬敬请人坐下奉茶,沈少珩却不急,对方抬了椅子出来,他便将那椅子擦一擦,再回首请封栾坐下。
那守城官军更是心惊,禁军统领已是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大官了,那禁军统领还要恭敬伺候的人……他看向封栾,颤声问沈少珩:“这……这位爷是?”
沈少珩答:“这是靖淮郡王。”
叶阳:“……”
扯吧你们就。
那官军呆了。
当今圣上
可就这么一个侄儿,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战战兢兢立于一旁,小心翼翼打量着三人的举止气度,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待到县令终于赶来,仔细查验了沈少珩的腰牌,一行人跪作一片,恭恭敬敬要请封栾和沈少珩回县衙歇息。
唐风青还未离开。
他就站在不远处,原是担心小美人那倾城倾国的长相要受官军欺负,可不想却看见那几人亮了身份,而他怔然许久,方才回神。
等等,那人是靖淮郡王?
那小美人岂不是郡王妃?!
不,全天下都知道,郡王妃是女子,这美人儿绝不会是郡王妃的。
他心中一沉,好似已明白了。
可恶啊可恶!这等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竟然只是妾!
不对,等等。
若他没有记错,那次这人为了皇上的云侍君辩驳,话语之间满是对云侍君的钦慕之意,而如今他得知这人是皇上的侄儿靖淮郡王,云侍君也就是他的……
皇亲国戚,真可怕!
……
县衙内匆匆准备宴席,要为封栾等人接风洗尘。
除了本县县官外,县衙内有些头脸的人物都已来了,那县令还匆匆修书一封,令人立即送给知府大人,请知府大人赶来此处,与郡王爷相见。
封栾与叶阳分了同一间屋子,他知靖淮身份特殊,本是被软禁在京中的,这些人不会轻易相信他就是靖淮郡王,便不紧不慢铺纸研墨,写了手谕,再盖了他带来的印章充为佐证,而后再令沈少珩私下调人传旨,最好能将那知府拦在半路。
县官不识得他的容貌,知府可是认得的,他暂且还不能暴露身份。
对封栾而言,这是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