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脖子里挂着的护身符，又抬手指着李建东的尸骨，脸上带着假笑，继续说道：“爸爸也不想你为难的，可你不听话的话，爸只能毁掉这个，我死，你永世不得超生，怎么样？乖儿子，你还是乖乖听爸的话，完成冥婚，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是舍不得你啊，你也为爸妈考虑考虑吧？”

老李一番“苦口婆心”像极了慈父，可“弟弟”人格的李建东显然不吃这套，反而歇斯底里吼叫回去：“为什么哥哥都死了，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你们活在世上不如意，为什么要折磨孩子？发现死了还有用处，所以彻底把人绑死在身边？”

苏昭懵了，折磨孩子这个她已经明白了，“死了还有用处”这句话怎么理解？她之前就疑惑这个所谓冥婚存在的意义，原本以为是把李建东彻底绑死在老李夫妇身边，但是委实说不通这件事情的意义所在。现在这么看来，真得另有隐情？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冥婚？”苏昭从角落走了出来，手里依旧紧紧攥着烛台，双眉紧皱。

父子俩见到苏昭走来，一齐看向了苏昭。

她也不傻，即便是走近了也始终和这父子俩保持足够距离，直到站停在那块合葬墓碑前。

“哈哈哈。”李建东大笑，道，“因为他们两个人想永生，向死神献祭了亲生儿子灵魂，换取无限寿命。而最后一步，就是完成冥婚，以你的血作为媒介。”

永生……不会是永远成为死神副本里的npc吧？如果是这种永生，真得有必要吗？还是说，死神欺骗了老李夫妇，副本里的npc可是能被杀的。

“真得能永生吗？”苏昭指向已经死亡的李婶，道，“她不是死了吗？”

“那是因为仪式没有完成！完成之后老太婆就能复活！”老李笃信，呵斥道，“死神的话，岂容你们这些人质疑？”

苏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老李夫妇不止虐待自己孩子，还如此“虔诚”地笃定神明之说。

呵，也别说老李夫妇了，他们这群玩家也不过都是死神手里的小玩意，供他取乐罢了。他们拼了命要活着，最后的最后，真得都能活着吗？他们是不是也像老李一样，至始至终在笃信一个神明的谎言？

“你不是想活着出去吗？”李建东看向苏昭，笑得阴恻恻，他道，“杀了他，你就能出去。”

苏昭握了握手里的烛台，略疑惑问道：“真的吗？杀了老李，你就能让我出去？”

“是啊，难道我会骗你吗？我……不，李建东是苦主，解了他的怨，你就能离开了。而他的怨不就是来自这不配为人父母的俩人吗？”

李建东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力气似是又用大了几分。老李开始拼命挣扎，一张脸憋得通红，紧拽着护身符不停打在李建东胳膊上。这方式似乎奏效了，李建东很快扔下了老李，退开老李几步远。

与此同时，苏昭也看到伫立在那的李建东尸骨散发出黑烟，而黑烟来源则是胳膊骨头处，正巧对应上李建东刚刚被打的位置。

所以，老李夫妇就是一直靠着这个护身符来控制李建东的？

李建东捧着自己胳膊恶狠狠瞪着老李，口中却对着苏昭说道：“你也看到了，他们就是这么逼迫李建东的。即便是死了，也要操控住，但凡有违抗，就要鞭打折磨！”

老李逃生了，摸着自己脖子，连滚带爬跑到李建东尸骨那里，骂道：“逆子！逆子！你胆敢再企图杀了我，我马上毁了你尸骨，即便不要永生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他说着就将那护身符给拆开了，对着李建东尸骨一吹，一阵黑色粉末飘出，最后竟神奇的全数粘在了李建东尸骨。

李建东歇斯底里喊着“不要”，老李得意洋洋，笑道：“乖乖听话完成祭祀，否则我立刻毁了你的尸骨！”

一下子被拿捏住了要害，李建东不敢反抗了，只是一脸乞求看向苏昭。

老李啐了一口李建东，低声骂咧咧道：“要不是死老婆子的护身符不见了，我一定现在就弄死你。”

苏昭挑眉，不声不响地掂了掂手里的烛台，直接砸蒙了老李。

李建东见状，催促苏昭道：“趁现在，杀了他！还有一个小时可就要最后一天了，现在除你之外，还有三个人活着，只要你杀了他，你就可以出去了！”

苏昭没听李建东的话，反而绕着他那具尸骨反复观察，眯眼问道：“要我杀了老李是吗？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噢，不对，应该说李建东本体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建东一愣，道：“意外，从地窖里逃离出来跑到到山上的时候，脚底打滑，摔死了。”

“当时有人在追逐他？”

“是，老李夫妇发现他逃出来了，他害怕被抓住，所以逃得格外狼狈，也因为过于匆忙才发生了意外。”

“这样啊，为什么你那时候没出现？”

“我……”

苏昭停下了脚步，冲着李建东忽然笑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了然，她道：“你既然是保护型人格，为什么李建东受到如此大威胁，你却不出现？”

“我并不能时刻出现，因为……”

“因为当时李建东想抗拒得是你的控制吧？”苏昭双手环胸，从高处看向侧躺在地的李建东，“李建东死得那刻，只怕已经完全被你这个人格主导了。李建东受到老李夫妇折磨，滋生出了你这重极度反叛的人格，他那些自残行为，大半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你受不了他无比懦弱逆来顺受的主人格，所以决定彻底杀死主人格，让你成为真正的李建东。”

“结果，两重人格折磨下的李建东，失足摔下，意外死亡。老李夫妇榨取儿子最后利用价值，以为还能和以前一样控制住了李建东，没想到李建东那懦弱的主人格早就消失了，只剩下了暴戾狡猾的你。什么哥哥弟弟人格，全是你在伪装的。你那天把狗砸死的时候，我看到了。”

“我哥把狗砸死，为什么你会觉得那是我做得？忘了吗？我哥早就被这俩老不死的虐到心态出问题了吗？”

苏昭昂头，冷笑一声，道：“那我们好好想想，似乎从头到尾都是‘李建东’或者你这个弟弟在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境遇。老李夫妇虐待是真，李建东被逼到人格分裂也是真，真真让他死亡的反而是你。如果李建东真得如你所说主人格就暴戾，他会一直被老李夫妇囚禁这么久吗？”

她顿了顿，指指李建东身后那个合葬墓碑，道：“还有这个墓碑，不得不说你之前设定得真实完美。我当时误以为墓碑是老李夫妇刻得，甚至一厢情愿认为你也是个受害者，一切的一切都是老李夫妇的恶行。直到我被关进房间里，再次翻阅出那本写满压抑内容的日记，墓碑上的字体痕迹和日记本上相同，和老李夫妇所写的喜帖字迹完全不同。”

“你明明有能力自己杀掉老李夫妇，却还要借我们的手。那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没法自己动手杀了他们。所以，你只能挖了坑，等我们这些人跳下。什么永生之道，恐怕是你早前就将他们蛊惑了吧？倘若我们真得杀了老李夫妇，恐怕死得更快吧？”

“真是可惜，如果不是那个臭丫头被吓破胆，你也没机会接触到这么多线索。”

眼前的李建东站起身，完全没了刚刚那种虚弱样，一张脸阴恻恻，眼睛成了血红色。

“吓破胆？”苏昭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她倒是没想到李建东居然会知道小唐的死。

“是啊，我本想自己动手，没想到你们自己内斗，可怜那小丫头直接被那一男一女装神弄鬼吓疯。看她那慌不择路逃跑然后又失足摔死的样子，啧啧啧，还真得像李建东当时拼死逃跑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咯咯咯！”

他陡然收了声，将目光收回至苏昭身上，一字一顿道：“现在，该轮到你去死了！”

李建东朝后一伸手，早已没了气的李婶忽然抬起了头。她面如死灰，扭动着那早就歪折的脖子，拼命挣扎着从那钉着数十根长钉的椅子上将自己的尸身拔出。

苏昭见着那黏连着血肉的椅子，只觉得心头泛起阵阵恶心，可她顾不得这些，直接撕下了尸骨上那张黑符藏了起来。

现在，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李婶宛若行尸走肉，直接冲着苏昭扑了过来。

苏昭略显为难，手边唯一能当防身工具的，竟然只有烛台。她两次借着烛台打开李婶，却防不住同时上前袭击的李建东。一打二，如果对方是人那她还有赢的机会，可偏偏一个类似于丧尸，一个是鬼魅。

她啐了口血沫，握住烛台的手已经开始抖了，她可不能死，不能死！硬碰硬是不可能的了，到底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幻境？是什么线索，她忘了什么线索？

苏昭脑袋里不停想着那些线索，刨开李建东故意留下的迷惑性线索，还有什么是没起到用处的？

对了！镜子！镜子出现过好几次，可实际上镜子发挥作用的，只有她梦中，还有凌缱躲进卫生间的时候。

而且，李建东这家伙之前不是一直躲在镜子里吗？

她梦中是打碎了镜子才脱离梦魇，凌缱打碎了镜子才逃出了卫生间，那她这次是不是打碎这个镜子就能逃离这个幻境？

苏昭快速目测了自己距离镜子的位置，不是很妙，李建东和李婶正巧拦在中间。

李建东眯眼看着苏昭，察觉到苏昭已然体力不支，他冷笑命令李婶继续攻击苏昭，自己则无比悠闲得走向老李。

苏昭见他放弃攻击自己转而要对付老李，她着急了。再次挥打开那早就血肉模糊的李婶后，苏昭想要去阻止李建东，却因体力不支，直接一个趔趄半跪在地，大口喘气。

“不自量力！”李建东直接将昏死过去的老李拖至苏赵面前，挥手遣走李婶，绕着苏昭走了一圈，随即站定说道，“杀了他，我就不杀你。”

苏昭侧头看着李建东，道：“你这么恨他，怎么不自己下手？别是你自己也和死神订立了什么条件吧？”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打探我的事情？”

李建东狠狠一脚踹在苏昭肩膀，苏昭没躲，吃下这一记反而借机猛地往前扑了去，直接滑向了那块墓碑前。李建东都没能反应过来，再次看向苏昭时，她身侧那块合葬碑竟然开始开裂。

苏昭拿着烛台又一记狠狠敲了下去，墓碑碎裂得更厉害，中间已经完全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