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王妃回房就后悔了,为了防止王妃随时想点人去春意楼拿人,看来他今晚不能睡,得提着精神随时候命才行。
然而,李寿吃了晚饭,洗漱好,坐在床边看了半夜的书,也没等到王妃传人点人的指令。
出宫前,陛下亲自召见了他和张顺,千叮万嘱要让王爷和王妃夫妻和谐,这样京中才能太平。
可这才到泉州几天,王爷就故态复萌去了青楼,王妃嘴上不说,没准儿背地就要写家书告状,届时可怎么办?
就在李寿心神不宁,犹豫着要不要背着王妃去把王爷请回来的时候,他听见隔壁张顺的房门响了。
李寿立刻出去,想质问张顺到底怎么回事,谁知走到张顺门前一看,发现张顺连房都没进就趴在门槛上睡着了。
这是喝了多少?
张顺都醉成这样,王爷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面对一个喝花酒喝醉了回来的相公,王妃不会半夜想不开,一刀抹了王爷吧……
被这种可怕想法支配了思绪,爱操心的李寿整夜都没睡安稳,直到第二天看见活蹦乱跳的王爷后才狠狠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王府主院,依旧灯火通明。
周敬一身酒气推开房门,发出不小的动静,让灯下画图的齐毓分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周敬脚步虚浮得近乎夸张,整个人都快飘起来,然而他故意弄这么大声都没吸引齐老师的注意,不禁有些气恼,一骨碌倒进堂屋的罗汉床上,撒泼般喊了声:
“我要喝水!”
书案后的齐毓冷静看了他一眼,坚持把最后一条线画好之后,才开始慢条斯理的收拾桌案上的图纸和工具。
周敬闭目等待片刻,仍未等到齐老师的关怀,不禁再度加高了音量:
“我、要、喝、水!”
声音之大,连已经在回廊那头睡下的金莱和银柳都听见了,匆匆忙忙披了外衣便提着茶壶来给周敬送水。
两个丫鬟赶来主卧的途中忍不住在心中暗想:真没见过比王爷嚣张的相公,逛青楼到半夜回来,还敢大喊大叫的要水喝。
周敬进房时没关门,两个丫鬟便想进去,齐毓从右侧小书房走出,从金莱银柳手中接过水壶,对她们吩咐:
“我来。你们回去吧,别着凉了。”
金莱银柳看了一眼倒在罗汉床上的周敬,有些不放心王妃:
“要不先唤小厮来把王爷搬上|床吧。”
齐毓摇头:“不必。回吧。”
王妃这般说了,两个丫鬟也只好退下,齐毓把茶壶放在桌上,自己去把房门关上。
周敬把一切动静听在耳中,听到关门声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迫切期待齐老师接下来的关怀举动,但……
一分钟过去了,齐老师没有反应。
三分钟过去了,齐老师还是没反应。
五分钟过去了,周敬终于听见了倒茶的声音,然后……还是没反应。
什么情况?
“水~”周敬不甘心,借着要水翻了个身,暗搓搓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
只见烛光下,齐老师美如画,她正一边喝茶一边翻书,安静得仿佛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周敬再也忍无可忍,从罗汉床上一跳而起,大呼:
“没意思没意思。”
他大步走到齐毓身旁坐下,一把抢过齐毓手里的茶杯,将杯中剩余茶水一口饮尽,犹嫌不够,拿过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喝完水,气还没消,一把按住齐毓正在看的书,成功把齐老师的目光吸引过来后,周敬忍不住当面控诉:
“齐老师,我发现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齐毓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凑上前,沿着周敬脸颊一路向下闻到了衣襟处。
周敬全程紧绷,激动地连呼吸都忘了,正以为齐老师开窍的时候,齐毓又回到原位,对周敬问:
“你没喝酒?酒是泼在衣服上的?”
周敬暗赞齐老师敏锐,得意洋洋道:
“我是谁?有妇之夫,就算为工作应酬必须去ktv,我也绝对是最守身如玉的那个!”
齐毓:……
“怎么样?齐老师是不是很感动?”周敬满脸写着期待求夸奖,齐毓也不好让他失望,连连点头回道:
“感动感动,你好棒棒。”
夸完之后,齐毓又起他正事:“你去春意楼跟戴传有关?”
齐毓回府听门房说起他去春意楼时,就猜到定然更戴传的任务有关,所以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谁说不是呢。”周敬拿着茶壶起身,重新坐回罗汉床,坐着嫌累,干脆用两个大迎枕垫在手肘下面,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跟齐老师汇报今晚的战况。
他白天去戴家米铺,得知戴传近来爱上了春意楼的花魁娘子,名叫欢卿,那女子与他诉说了自己如何家道中落命运悲惨,把戴传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令周敬没想到的是,这个赘婿流的大佬早期居然是个恋爱脑,那女子跟他说什么他居然都毫不怀疑的信了,信了她的悲惨命运,信了她的委身之言,信了她的花前月下甜言蜜语,信了她想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脑子不清楚的戴大佬几乎掏空了全副身家,该卖的卖,该当的当,终于凑够了八百两银子,准备今晚到春意楼去赎人。
没想到春意楼的老鸨坐地起价,把戴大佬的八百两银子收下后却不肯放人,逼戴大佬再去弄八百两过来,才肯交出欢卿姑娘的身契。
“这是套路吧。那老鸨……或者说那欢卿姑娘其实根本就不想被赎走?”齐毓作为旁观者,立刻就察觉出里面的不对。
周敬忍不住给齐老师比了个赞:
“聪明!就是这样!我在春意楼里打听过,那欢卿姑娘一年演了至少三四出这种赎身的戏码,要价全凭那些想赎她走的人身价而定,总之不管给多少,她都不会走。”
齐毓不禁感慨:“这位女士的事业心还挺重。”
“什么事业心?就是坑人!”周敬难得有纠正齐老师的机会。
“然后呢?戴传没赎到人就回去了?”齐毓问。
“不肯走!被春意楼的打手丢出去的。”周敬说。
“就这?”齐毓又问。
“哪能啊。你也太小看我的办事效率了。”周敬调整了个姿势继续说:
“戴传被丢出去以后,我立刻就点了欢卿姑娘的牌子,豪掷一百两雪花银,买她出来跟我见了一面。”
“只是见面?”齐毓看他表情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周敬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只是见面。”周敬说:“见完面,我拔腿就走,让张顺留下跟她说了句话。”
周敬故意卖了个关子,就希望齐老师能主动问他。
齐毓看在他今晚辛苦的份上,耐着性子给他捧了个哏:“什么话?”
“嘿嘿,我让张顺跟她说:泉州这破地方的花魁果真比京城的差远了。”周敬满脸写着快夸我。
齐毓开始没明白,不过稍微想了想就恍然大悟了。
周敬这是在钓鱼呢。
先花一百两让欢卿姑娘出来见一面,然后拔腿就走,勾起欢卿姑娘的好奇心,再然后让张顺点破他的身份——泉州就那么大,有多少贵客春意楼比谁都清楚,像周敬这种面生的,出手又极其阔绰的贵公子,再加上‘京城’等字眼,不难打听出他的真实身份。
一个花名在外,出手阔绰,相貌堂堂的岭南王,这个诱惑对欢场女子来说,必然是难以抗拒的。
齐毓大概知道周敬想干什么了。
“你确定她能上当?”齐毓问。
周敬说:“我哥,我爸之前那么多女人,风月场上的事情,我没经历过难道还没见过吗?放心吧,明天我指定能收到一张香喷喷的桃花签。齐老师到时候可别吃醋哟。”